明洪武三年五月初七，寅时一刻。

马府，主屋内。

“达哥快醒醒。”

“雅妹怎么啦？深更半夜的你不舒服吗？”

“达哥你忘记啦？今日你要去上朝。”

“......”听到李诗雅的话，无语的马达睁开眼睛看着床边叫自己的小媳妇。

“嗯，只是这也太早啦！真是折磨人。”

“达哥，别抱怨了快起床。”

李诗雅和小莲伺候马达穿衣洗脸。

马达从开始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到现在也开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

寅时五刻，承天门外。

马达站在马车上，看见人头涌动的‘衣冠禽兽’们惊道：“嚯~这些人来得真早。”

“小马哥你快进去点卯，排队，今日是大朝后面的人还更多。”车夫李刚出声提醒。

“好，你们在这里等我。”

“是。”

马达拍了拍李刚的肩膀跳下马车迈步朝午门走去。

“马国舅，马国舅...”

听到喊声的马达回头看见是刘基，“呵呵...原来是刘大人。”

“呵呵，马国舅第一次上朝吧？不如同我一起？”刘基笑呵呵的开口。

“好！今日我就跟着刘大人混啦。”

“马国舅请。”

“请。”

刘基带路走向承天门。

城门下，马达看见刘基在‘签到本’上签名，而自己无官无职压根不知道签在哪里。

看出马达窘境的刘基，指了指御史大夫汤和、邓愈签到的位置开口：

“马国舅要不你签在这里？”

“行。”

马达本就是来‘打酱油’，接过刘基手中的毛笔签名在原本属于汤和签字的地方。

进入承天门后，提着灯笼的刘基出声疑问：“马国舅你知这次朝会陛下有何大事？”

“估计是封王封就藩的事吧。”

马达说出自己的猜测时，刘基站定脚步愣了好一会，“唉~”叹息一声才再次迈步向前。

两人都沉默不语的并肩向午门走去。

刘基心里怎么想，马达不知道，可朱元璋封分的目的还是了解一些。

第一：震慑北方留下来‘念旧’（华夷之辨）北元时代的汉人百姓，以加强正统性、合法性！

第二：军事权力转移，将功臣手中的军权转移到自己儿子手中，同样也能安抚军心、民心。

第三：防范朝中出现‘霍光、司马懿’之流的权臣，赋予诸王‘清君侧’之权。

第四：建立数道防御北元大举南下的屏障，能‘藩屏帝室’。

优点：巩固边疆防御、制衡中央权臣、强化宗法统治、促进地方发展。

缺点：埋下内乱隐患、财政负担沉重、地方权力失衡、垄断地方资源。

两人来到午门下点卯、排班，李善长、胡惟庸、杨宪等官员已经站定在自己位置上。

马达在刘基的指引下站在他前面‘充当’御史大夫。

其他官员知道马达身份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谁提出反对意见。

刚刚一名中年太监让有‘特权’的马达先进去，他再傻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拉仇恨，跟刘基一起。

卯时初刻，马达跟随众官员在一套繁琐又不解的流程中迈步进入午门。

随后走过内五龙桥再在太监的指引下进入奉天门，又在走向大广场前方站着等待。

站着还得规规矩矩的不能乱动，周围还有手拿纸笔的纠察的御史记录着什么。

无官服的马达又站在前排，如鹤立鸡群一样属于一个大大的显眼包。

天色蒙蒙亮时，鞭鸣，鸿胪寺官员高唱众人入班。

马达在刘基的提醒下，同李善长等人迈步向前，朝云龙石阶走去。

待离云龙石阶还有半丈距离时，鸿胪寺官员又高唱一声，众人闻声站定脚步。

等了一会，天上逐渐明亮，鼓乐声响起。

一身十二章十二旒袞冕冕服的朱元璋带着同样身穿九旒九章冕服的太子朱朱标出现在云龙石阶前平台上。

他们身后还跟着衣着九旒九章冕服的朱樉、朱棡、朱棣等人。

待朱元璋坐上御座，鸿胪寺官员高唱，百官行大礼齐声高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包括在平台上的朱樉等人也一起对朱元璋行大礼。

鸿胪寺官员高喊礼毕时，众人才起身，此刻才算正式开始御门听政。

马达心里不停的吐槽，要每天都这样不得把人搞死？大半夜起床，天大亮才正式开始朝会。

众官员以为鸿胪寺官员会开始喊‘有本启奏’结果没有，而是静静等待。

此刻平台上，一群宫人搬着五座红漆大案到朱元璋御座一侧。

随后一队队宫人搬来数个精美红漆檀木宝匣放在大案上，并点燃紫金香炉。

再后金吾卫将士列队站立在大案周围。

事毕，两名壮硕的太监拿着一卷厚重的卷轴在云龙石阶前展开。

大太监吴海站在卷轴前高声念读：

“诏天下曰：朕荷天地百神之佑，祖宗之灵，当群雄鼎沸之秋，奋起淮右。”

早已站定身位的仪鸾司复读机们等吴海念一句，就高声重复一句。

“诏天下曰：朕荷天地......”

“朕惟帝王之子，居嫡长者必正储位。其诸子当封以王爵分茅胙土，以藩屏国家......”

复读之人：“诏天下曰......朕惟帝王之子......”

“乃以五月七日封，第二子樉为秦王，第三子棡为晋王，第四子棣为燕王......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复读之人：“乃以五月七日封......”

“朕以布衣......今朕既为天子，追念吾兄，以尔守谦，兄之孙也，俾王靖江，以镇广海之域于戏......永为国家藩辅，尚慎戒哉！”

复读之人：“朕以布衣......”

待吴海、复读之人念完，一名勇士不管不顾走到云龙石阶前跪下高声大喊：“臣反对！”

朱元璋愤怒的从御座上起身，站在石阶前呵斥：

“国子监监丞（正八品）叶伯巨你胆敢反对？”

猛人叶伯巨不惧，跪直身体高声回答：

“陛下，今裂土分封，使诸王各有分地，盖惩宋、元孤立，宗室不竞之弊.........分封逾制，祸患立生.........”

马达听他一一列举古案例，心想：这厮说得对也不对，他是从为官的视角来看，老朱是从帝王的视角来看。

等他话毕，面色愤怒的朱元璋大喝：“乱臣贼子间吾骨肉！”

转头喊道：“来人速速枪来，咱要亲自将其射死！”

猛人叶伯巨笑道：“臣乃苦口良言，臣何错之有？陛下......”

马达先回头看见后面的御史言官们蠢蠢欲动，再回头时见上面侍卫已拿着燧发步枪递给朱元璋。

急忙走上前声援，“陛下、姐夫，今日大吉不可见红！这老小子估计昨晚假酒喝多啦。”

一群言官以为国舅马达也是反对封分正要迈步出班附议，结果话风不对！！！

刚迈出的脚上前不是，缩回也不是，旁边有人记录，自己等人一言一行都会记录在册。

马达余光看见他们的动作，内心大骂：靠~你们想死我不拦你们，可你们别害我。

随即对他们怒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逼宫吗？滚滚......都退下！”

这些人虽心有不甘，但听石阶上朱元璋冷漠的声音及周围官员的脸色都默默缩回脚。

朱元璋知道会有人反对，正好借此‘杀鸡儆猴’速战速决，这一下被马达打断。

“小弟，你别挡道！咱要射杀这个乱臣贼子。”

“陛下姐夫，要杀也不能现在杀！今日可是老二、老三他们大喜的日子。”

马达说完，走到叶伯巨身边弯腰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会。

低着头的叶伯巨眼眸闪烁、阴晴不定，权衡一下：“国舅爷，你没骗下官？”

愤怒的马达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草！信不信由你，你想死就去死。”

随即抬头：“陛下姐夫，先把这老小子拖下去再说。”

“嗯~小弟所言甚是，今日乃大喜不能见血，晦气！”

朱元璋放下燧发步枪：“来人~把这乱臣贼子押入大狱。”

随后这猛人叶伯巨被几名侍卫带了下去。

李善长、刘基都不知道马达到底同他说了什么，好似叶伯巨没有再‘狡辩’。

马达站回原位，内心吐槽：按原历史封分之日要死很多人，也不知老朱到底怎么想。

这一个小插曲后，三通威严朝鼓，全场肃静，册封仪式开始。

引礼官的引导下来皇二子朱樉、皇三子朱棡、皇四子朱棣、皇五子朱橚、皇六子朱桢、皇七子朱榑，及一个不认识的男孩朱守谦（九岁）走下云龙石阶。

他们身后有宫女抱着襁褓中的皇八子朱梓、皇九子朱杞、皇十子朱檀跟随下来，同时“哇哇...”哭声不断。

待众皇子站定，。

“鸣鞭，司晨报时”。

礼部典仪知班于赞唱：“班齐！”

赞礼官赞唱：“鞠躬！”“再拜！”

“跪”！

众亲王皆跪。

面带笑容的朱元璋微微点头。

赞礼官赞唱：“诸王鞠躬！再拜！行礼！”

在赞礼官的引导下，朱樉先走上云龙石阶。

赞礼官赞曰：“跪！受册宝！”

大案之上精美红漆檀木宝匣内是九个亲王金宝和一个郡王金宝。

一群太监把秦王之宝站在李善长身后，随即晋王之宝、燕王之宝......靖江王宝。

礼部捧册宝官员先于案前跪捧亲王金册交给读册官。

赞礼官赞曰：“读册”！

读册官跪读亲王宝册。

“昔君天下者......第二子樉（三子棡...），今命尔为秦王......体朕训言，尚其慎之！”

读册完毕，将册书授予大礼使丞相李善长。

李善长将金册跪授秦王朱樉，之后依次朱棡、朱棣......

“诸王四拜！”

“礼毕！”

一套流程下来，时间都接近午时。

朱元璋当着众王及文武大臣的面大声开口：

“若是朝无正臣，内有奸逆，你等亲王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

“儿臣、儿臣（哇哇...）领旨。”

诸位秦王及一郡王齐齐再次拜在朱元璋面前。

马达看着石阶前的和自己搞小动作的朱标哭笑不得，这小子现在越来越‘皮’了。

事毕，朱元璋命人把圣旨内容传出宫外昭告九州四海。

后命太子朱标带朱樉等人去觐见皇后马秀英。

以为结束的马达准备回家吃饭，不曾想鸿胪寺官员高喊：“有本启奏~”

李善长轻咳一声见没人抢位才跨出两步出班行礼：“臣，有本。”

鸿胪寺官员得到朱元璋提示，大喊一声：“奏。”

“陛下，山陕......”

李善长从怀里拿出奏疏开始念徐达、常遇春等人的战绩。

马达不可置信的看着这鸿胪寺官员及朱元璋、李善长、刘基等人，再用一副便秘的模样东张西望。

刘基猜到马达所想，轻声开口：

“马国舅你若是饿了，我这还有两颗鸡蛋给你垫垫。”

马达抬头看了看，回头伸手同时低声抱怨：

“靠~老刘你不厚道！有吃的不早说？赶紧拿来。”

“给。”

“嘿嘿...”

两人在下面的小动作，朱元璋看得一清二楚。

见马达在下面鹤立鸡群，考虑要不要给这小子安排一官职，想了想放弃这个想法。

此时的朱元璋不是忌惮他什么也不担忧外戚干政，是考虑他要搞那个叫蒸汽机的炼金术。

朱元璋能看出那个叫蒸汽机的东西对大明未来很重要。

此刻正在偷偷剥鸡蛋吃的马达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朱元璋眼皮子低下‘摸鱼’。

......

与此同时，在刑部大牢里的叶伯巨想到国舅马达和自己说的话在牢房里来回踱步。

时间不长，“牢头~牢头~”

一名狱卒懒散的走过来，“哟，叶大人你有何事？”

叶伯巨趴在牢笼内喊道：“这位小哥，麻烦给老夫准备一张纸及笔墨。”

“哎呀~叶大人有这个就好说......”狱卒不动声色的搓着手指。

叶伯巨哪能不知他是向自己要钱财，心一横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币递给他。

拿到钱的狱卒笑呵呵开口：“呵呵...叶大人果然明事理，您等着小人这就去给你准备。”

没一会狱卒拿了一张宣纸及笔墨递进牢笼内。

叶伯巨道谢后伏在一张陈旧发霉的四方桌前奋笔直书。

......

申时，坤宁宫。

大朝会结束，马达跟着朱元璋来坤宁宫蹭饭吃。

马秀英亲手帮马达盛了一碗饭，见他狼吞虎咽模样微笑道：

“小弟慢慢吃，没谁和你抢。”

“大姐，你不知道若不是刘基给我两个鸡蛋垫吧垫吧，我现在都要饿晕。”

朱元璋嘬了一小口酒，不悦道：“你小子起来不吃早饭吗？”

“吃啦！只是怕朝会时没地方如厕这才少吃一点。”

“......”朱元璋、马秀英夫妻对视一眼不知如何回答。

朝会时不是不能如厕，只是这样做会被‘记录在案’，严重的会影响仕途升迁，大多数官员都会少吃，以防大朝会时出‘乱子’。

朝会前已经留有大把的时间给官员们如厕，广场周边奉天门、文楼、武楼都就有一处给官员如厕的地方。

马达开始也以为如影视剧中那样只要朝会开启就不能如厕，其实并非这样不通人情。

朱元璋放下酒杯，出声问道：“小弟，姐夫没给你封王，你没生气吧？”

“生气？生什么气？姐夫、大姐这不是很正确的决定吗？姐夫、大姐要防止外戚做大。”

端着一碗饭的马达义正言辞对两人回答。

“呵呵...你小子。”倍感欣慰的朱元璋默默点头。

心想：要是当初自己侄儿朱文正有这觉悟也不会郁郁而终，哎~

门外站着的大太监吴海得到一名太监给的一张信纸及事由，伸头看了看里面的朱元璋还在吃饭，对太监挥了挥手，他行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