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凝视着案上锦盒，沉吟道：“你伯父的用意，为父已了然，既然丹药无碍，你便专心修炼罢。”

时值乱世将起，周家亦需在这风云变幻中谋得立足之地。

凌氏所求，恰与周家不谋而合。

“你的刀法近来进境如何？”

周明忽而话锋一转，目光如炬：“莫要再如上次那般隐瞒为父。”

闻言，周德志目光微动，避重就轻道。

“爹不必挂怀，孩儿自有分寸，修炼一途未出差错，日后您自会明白。”

言语间，却是存了几分一鸣惊人的心思。

周明凝视长子片刻，终是未再追问。

他心知肚明——自己上月五次新生亦未曾声张，其中艰辛，唯有过来人方能体会。

目光重新落回锦盒，书房内一时静默无言。

烛火摇曳间，父子二人各怀心思，却都默契地选择了缄默。

锦盒开启的刹那，十余枚湛蓝丹药莹然生辉，清冽药香顿时盈满书房。

周明仔细端详片刻，忽然朝门外唤道：“老贺。”

贺福生应声而入，垂手立于案前：“老爷有何吩咐？”

“去请彩云过来。”

周明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话罢，贺福生躬身退下：“属下这就去。”

不过盏茶工夫，彩云便轻步踏入书房，低眉顺目地立在门边。

见到周明手中的丹药，它熟练地一口吞下，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欢愉之色。

“父亲，彩云近来似乎愈发不凡。”

周德志轻抚鸟羽：“前日嬉戏时，孩儿发现寻常刀刃竟难伤它分毫。”

周明闻言一怔，当即抽出随身乌木刀欲试。

彩云见状顿时“咕咕”急鸣，羽翼微张，显出几分焦躁。

周明温声安抚：“莫怕，我自有分寸。”

说着轻握住刚服下丹药的彩云，以修补完好的乌木刀尖轻触其爪踝，刀锋过处，竟只留下一道浅淡白痕，发出金石相击般的闷响。

“妙极！”

周明抚羽而笑，眼中精光闪动，此番试探，令他心中顿生计较。

他当即追问：“老贺，府中现有多少灵禽？”

贺福生闻言答道：“回老爷，现存十三只，只是…”

他略作迟疑：“这些灵禽日日食用金穗，饮用灵泉，产卵之速较往常快了许多，依属下看，不出旬月便能有新雏破壳。”

如今的贺福生对府中诸事了然于心，连这等细微变化都尽在掌握。

原打算告老还乡的他，在长期照料灵物的过程中，竟不知不觉重焕生机。

如今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哪还看得出是年过四旬之人。

平安宝阁的生意已交由次子贺伯贤打理，长子伯云则与守安共同执掌周家灵食产业。

贺家上下，早已与周家荣损与共，休戚相关。

话音方落，周明目光灼灼。

“甚好，假以时日，这群灵禽或可成为我周家一大杀器。”

他略作停顿，沉声吩咐：“老贺，明日你去寻些精通灵禽驯化之术的好手，若能成军……”

此言一出，书房内三人俱是心潮澎湃。

正商议间，彩云忽地振翅而起，悠然朝门外踱去，这是多年来试毒养成的默契，无毒，则可自行离去。

“德志，此等灵丹妙药珍贵，你需潜心修炼，切莫辜负。”

“父亲何不一同服用？”

周德志捧着锦盒，自觉天赋异禀，未必需要这般外物相助。

周明却含笑摇头：“为父自有修行之道，你且安心服用，莫要顾虑。”

说着轻抚长子肩头：“去吧。”

周德志闻言喜形于色，怀揣锦盒雀跃而去。

廊下火霞如水，映照少年意气风发的背影。

……

周德志盘坐于蒲团之上，将一枚聚元丹纳入口中。

丹药入腹，顿觉一股清灵之气游走四肢百骸，如春风化雨般滋养经脉。

从未借丹药修炼的他，此刻如久旱逢甘霖，体内气血奔涌如潮，本就浑厚的力气更是节节攀升。

“若每月皆得此丹相助…”

快要八岁的他眼中神采奕奕：“三次新生指日可待！”

窗外夜色如常，贺福生领着家仆们仍在院中忙碌。

周家上下皆知，在这乱世之中，早已是荣损与共，退无可退。

地光微熹时分，周明已带着随从出了府门。

今日与凌修远、县令徐鸿相约望月阁，共商平遥县治理大计。

这望月阁坐落在云水亭左侧，飞檐斗拱，气势恢宏。

清晨时分，阁中仆役正仔细擦拭每一处雕栏画栋，生怕落了半点尘埃。

阁内住客皆被暂请留步。

能在此地下榻的，无不是平遥县有头有脸的显贵，一时间，众人虽心有不满，却也不敢造次。

天字二号厢房内，一名锦衣男子冷眼睨着前来禀报的小厮，指节轻叩檀木案几。

“区区平遥小县，也敢限制我等行动？”

此人正是追踪白元枫眼线而来的白振川，携旧部暂居于此。

小厮闻言慌忙躬身：“爷恕罪，掌柜的也是迫不得已。”

他四下张望，压低嗓音道：“今日县里几位大人物要来议事，还望爷海涵，免得…”

“大人物？”

白振川剑眉微挑。

“正是周家、凌家的家主，还有县令大人！”

小厮声音又低了几分，带着几分敬畏。

他见白振川气度不凡，不似边陲人士，又低声劝道。

“爷，这周家在平遥县可是…”

话未说完，白振川已含笑颔首，轻轻合上了房门。

屋内，他与旧部相视而笑。

“倒是天赐良机，会会这周家，只是…”

他眼中精光一闪：“那老鼠今日必会闻风而动，诸位且见机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正说话间，楼下忽起喧哗。

但见周明三人谈笑风生而来，丝毫不加掩饰，径直往雅间行去。

那爽朗笑声在阁楼内回荡，引得不少住客探头张望。

暗处，一道阴鸷的目光死死锁住周明。

那人鼻翼微动，嗅到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异香，眼中顿时迸出精光。

“姜长老果然所言非虚！”

他心中暗惊，急忙从怀中取出笔墨，匆匆写就密信。

信鸽早已备好，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晨雾中。

远处楼阁上，凭栏而立的白振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神色一凛，立即示意随从：“速传讯回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