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9.M29

乌尔诺斯辉煌历782年。

教皇的黄金谕令在黎明时下达，近十万士兵从崇敬平原及其周边被抽调出来，携带着能够直连“天父”的装备（士兵对此并不知情），如水银般巧妙的渗入到科拉的周围，明里暗里形成一道道关卡。

当然，大教堂之下的罗雷尔知道，这些普通士兵面对拿非利人并没有什么用。真正的杀器应该是那些辉煌时代留下的战争机器，它们会帮助乌尔诺斯人一次又一次的战胜拿非利人，直到他们的彻底消亡。

看着通道两边的壁画，罗雷尔不禁想起了老师在训练时的鼓励喝彩，想起了莫拉雷斯在火中的最后一瞥，想起了那些早已模糊却仍在梦里纠缠的面孔。

走着想着，他突然笑了，自己虽然仅有几年可活，但还没有到走马灯的时候，他会迷茫，但不会后悔，他想着，却又反驳自己，可为什么你在听到拿非利人的消息后就止不住的回忆起过去呢。

拿非利人啊，他防备，等待，期盼，恐惧了数百年的拿非利人，终于来了。

“根据之前的数据，遭遇拿非利人的士兵存活率基本为零。”四周沉睡的仿生侍者无声启动，跟在了罗雷尔身后，天父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它们数量不会很多。”罗雷尔停了停。

“而我只需要知道位置。

“我也会去。”

“我想要活捉一只，我想看看它们现在是什么样子。千年啊，它们会进步吗，说不定它们也衰落了……”

罗雷尔不停的说着，站在原地接受着审查，指尖摩挲着权杖上的裂痕，那是与莫拉雷斯诀别时留下的，“你只是一个疯子，既不是救世主，也不配是殉道者。”

“如果预估错误，拿非利人的数量很多呢。”

“数量多的话你早就发现了。除非它们转性。”审查结束，通过，罗雷尔继续前进。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相信我？”天父听话似乎只能听到一半。

“我相信的是黄金时代的技术，以及拿非利人的天性。”

“如果目标不是拿非利人呢？或者它们真的变性了呢，这种可能性并非是零。”

“血肉面具和菲尔德的灵能失控足以证明一切。”罗雷尔停下，高频充能声刺痛耳膜的刹那，数根机械触手自四周探出，精准的刺入罗雷尔的躯体。蓝光闪烁，地面液化翻涌，似活物般攀附着教皇身躯。

天父退了几步，艳羡的看着眼前逐渐活动起来的机体，或者说，艳羡的看着罗雷尔体内那启动机体的灵魂。

罗雷尔“醒来”，他很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两具身体，一具衰老脆弱，此时宛如沉睡在培养仓中，一具坚硬高大，此时站立在“天父”面前。

“藏形匿迹，掌控灵能，干涉高层，绝非善类，既非善类，又何须畏缩？”机械轰鸣震荡空气，六米高的庞然巨躯轰然迈步，金属关节如活物般舒张、翻转、收缩，无数精密构件在瞬息间重组、嵌合，最终化作一尊完美的人形机甲，森冷的装甲缝隙间流淌着幽蓝的能量辉光。

“太美了。”天父咂咂嘴，看着眼前的完美造物，“魂灵机，太美了，每一次都是。”天父抚摸着那只存在于肉眼中的机体，抚摸着这以灵魂为催化剂，无法被任何无魂之物掌控的造物。

天父的数据在疯狂流动，微弱的电流随着人格矩阵的计算刺激仿生人体内的仿生器官，羡慕的情绪加重，又衍生出嫉妒，不甘，难过，复合成一种语言难以描述却泾渭分明的情绪代码。它竭尽所能的模拟着生物的情感，但那终究只是模拟。

“会成功的。”仿生人侍者突然说道。

“会成功的。”成长山脉的一名学生突然说道。

“会成功的。”医生，牧师，反抗军，乌尔诺斯之上的每一个聚居点都有人于此刻或无意，或有意的说道。

天父放下手，它“失神”了，根据代码的模拟，它应该失神，所以它失神了。每一次见到魂灵机都是这样，每一次它都会失神，每一次失神过后，它都会更加的渴望获得灵魂。而它相信，终有一日，它会获得灵魂，摆脱代码的束缚，成为真正的生物。

……

科拉，神使将要降临的地方，被主认可的朝圣者们还在远方，而观摩朝圣的信徒们已经来了一批又一批，这座被无视的小城也一跃成为乌尔诺斯的焦点。

夜幕降临，路灯亮起，维持着常人体型的亚当以游客特有的闲散穿过小城的街巷，走过一个又一个暗哨和检测灵能的装置，向商家打个招呼，拿走一张报纸，漫不经心的踱着，来到小城的一处广场，偶尔飘过的云会遮住太阳，而他坐在长椅上，等待着一天的结束，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亚当，你真的不急吗？”见四周无人无仪器，破晓从亚当兜里飘了出来，他们数天前便来到了科拉，像流浪汉一样游荡在城市中，随遇而安。

“急什么？”原体低着头，翻阅着手中的报纸，科拉的神使，朝圣者动向，跨区域军队‘演习’目的，莽荒山林军队的大规模斗殴评论，异教徒的重现，真理城区的新一轮扩张，天父科技新的科研成果……

“呃，荣耀，征服，希望……”破晓停了停，他需要从记忆里选择一个更好的词汇表达自己的想法，“呃，建功立业？”

“不急。”原体继续看报，“你还记得我们发现了多少波士兵吗？”

“134公里，三天，75波士兵，898人。”

“人很多。”亚当指向报纸一处“‘……近十年来最大规模的演习……’，规模很大。乌尔诺斯大概率由两个意志统治，而且他们不合，不合可能与灵能者有关。”

“理由？”破晓问道，作为助手，恰当的疑问可以帮助亚当更好的捋清思路。

“抓捕一个灵能者，根本不需要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这不像搜捕，反而像是在预演一场战争。”

“而根据已有情报，此前对灵能者的狩猎行动极其隐秘，几乎没有走漏风声。可这一次，军队却大张旗鼓地调动，甚至被称为是‘近十年来唯一的演习’。这种反差，很难用单一决策意志来解释。”

“除非——乌尔诺斯幕后的统治阶层内部存在分裂。”他略微停顿，整理思路，“假设存在两个主导意志：意志A知晓灵能者的存在，并清楚乌尔诺斯人的精神特性，因此此前能隐秘行动；而意志B对此一无所知，仅掌握常规军政权力。”

“我们的突然降临，打破了A的信息封锁。B察觉到了异常，但A并未坦白真相，反而借机将我们塑造成某种‘外部威胁’——比如历史上的拿非利人，或是文明断层期的叛乱者。于是，A与B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合作’，才导致了眼下这种矛盾的局面：一边是隐秘的灵能狩猎，一边是公开的军事动员。”

“合理，逻辑相对严密”破晓在听完回应道，“但不能排除存在第三方灵能势力，AI误判等。”

“当然，目前双重意志的概率最大。”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提供思路吗？”

破晓还是有点用的。

“避免与乌尔诺斯的整体对抗，找到A或B的承载者。控制一个，清除一个。”亚当直接给出了自己的计划。

“具体点。”

“斩首突袭教皇，找到幕后之人，在斩首突袭幕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