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开局捡到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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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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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歇,细密的雨丝代替了倾盆之势,天地间灰蒙依旧,但视线开阔了许多。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血腥、焦糊和潮湿泥土混合的气味。

“你做到了,”低沉声音在段红璃身后响起,“用这个时代的超级兵器,摧毁了一个古老王国最引以为傲的力量。”

佩兰主教悄然走到红璃身后,凝视着脚下那片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河滩。

血肉、泥浆、破碎的铠甲和巨象的残骸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惨烈到令人失语的图景。

他缓缓抬起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凡人的勇气与谋略,在足以改变战争形态的绝对力量面前,竟是如此脆弱,今日之后,这片土地的历史,乃至整个东方延续千年的战争法则,都将因这艘巨舰而改写。”

段红璃没有立刻回头,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岸上那片血肉之地。

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并不是这样的,主教大人。”

她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扫过佩兰,“这并非力量法则的胜利,更像是一场无法复制的豪赌,如同皮萨罗以百余人征服印加帝国。”

“奇迹之所以能称为奇迹,正是因为奇迹背后的苛刻条件与沉重代价,是无法复现的。

没有哪个国家,会舍得将一艘耗费无数资源、凝聚顶尖工艺、象征着海上霸权的一级战列舰,如同一次性的攻城槌般,孤注一掷地撞向河岸。

这无异于将国之重器当作柴薪投入烈火。

除非,这艘船,本就是一场豪赌的战利品,它的得失,对使用者而言并非切肤之痛。”

更何况,若非那场狂暴到极致的季风,赋予这千吨巨兽难以想象的冲势。

若非伊洛瓦底江在此处恰好是松软的冲积平原河滩,而非坚硬的岩岸。

若非缅王莽白为了毕其功于一役,将最精锐的战象军团和主力步兵密集集结在河岸开阔地,形成绝佳的靶场。

这场史诗般的胜利根本不可能出现。

“红璃公主说的对,没有哪个国家会用这种战列舰冲滩!”

约翰·威尔逊不知何时也挣扎着站了起来,用沾满泥污的手背抹了一把脸,反而将泥垢和血渍涂抹得更开。

他扶着船舷,望着岸上那炼狱般的景象和漫山遍野逃窜的缅军,眼睛里闪烁着极度亢奋的光芒。

“要是我指挥的是我们英国皇家海军那艘神圣不可侵犯的‘海上君王号’来干这事.......”

他做了个用手掐住自己脖子的动作,舌头微微吐出,“就算我能把整个缅甸王国都炸上天,伦敦海军部那帮老古董,还有舰队街那些恨不得把每艘一级舰都当自家情人供着的海军上将们,也绝对会把我扒光了衣服,吊在伦敦塔桥最高的桅杆上风干示众!

罪名是‘亵渎王权象征’和‘挥霍女王陛下的财产’!

他们会说,宁可输掉十场该死的战争,也不能损失一艘‘君王’!”

他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

“至于现在嘛........嘿嘿,”约翰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我用的可是荷兰佬最宝贝的心肝,‘七省号’,虽然现在英荷两国签了《威斯敏斯特和约》,算是名义上的和平时期...........但是!”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充满了恶作剧得逞的快意,“您等着瞧吧,只要这消息传回伦敦,舰队街那些海军上将老爷们,非但不会责怪我‘攻击友邦船只’,他们只会拍着橡木长桌狂笑不止,然后迫不及待地给我颁发一枚大大的勋章!

奖励我替皇家海军提前扫除了未来大洋上最棘手的竞争对手,

他们会说,‘干得漂亮,约翰!你为国王陛下和皇家海军节省了一支舰队的军费!’

荷兰人?让他们抱着账单去阿姆斯特丹交易所哭嚎吧!哈哈!”

段红璃听着约翰刻薄的剖析和自夸,脸上却没有任何兴奋表情,反而苦笑一声。

“约翰,对于你来说当然是好事,荷兰人的报复也只会冲着我们。”

她揉了揉脑袋,刚才被炮火震的嗡嗡作响,到现在还没有平复。

“战打完了,还有一堆麻烦事要善后,还好可以把这些都丢给顾言。”他朝着远方轻轻一笑,向水手们吩咐。

“放下悬梯!”

段红璃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

“约翰,这里交给你善后!”

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船舷,脚步却有些虚浮。

悬梯放下,段红璃一步步走下“七省号”。

在她身后,紧跟着的是十几名最强悍的水手,有华人、白种人,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紧紧跟随在她身后。

这些平日里桀骜不驯、刀头舔血的汉子,此刻跟在段红璃身后,眼神里却透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和服从。

刚才那场惊世骇俗的冲滩和毁灭性的炮击,彻底折服了这些只认实力和胆魄的亡命徒。

他们看向段红璃背影的目光,如同信徒仰望神迹的施行者。

脚下是松软而黏腻的河滩泥土,每一步都深深陷下去,发出“噗叽”的声响。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内脏破裂的恶臭混合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段红璃强忍着胃里的翻腾,面无表情地跨过一截被链弹撕扯下来的、还连着破碎铠甲的象腿,以及散落在泥泞中的各种肢体残骸。

泥地上,暗红色的血水汇聚成细小的溪流,缓缓向低洼处流淌。

岸上,幸存的明军士兵在张冲、白铁骨等人的指挥下,已经从最初的震撼和狂喜中恢复过来,开始紧张而有序地行动起来。

一部分人开始打扫战场,另一部分人收容俘虏。

那些被遗弃在战场上的缅军,早已被刚才那如同神罚般的毁灭打击彻底摧毁了意志。

他们如同行尸走肉般跪在原地,眼神空洞,任由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污泥和血迹。

当明军士兵提着刀枪上前喝令他们放下武器,集中起来时,这些不久前还气势汹汹的敌人,竟顺从得令人惊讶,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对他们而言,落入明军手中,比面对那艘喷吐着地狱火焰的怪物要好得多。

双方的位置在短短时间内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换。

明军押解着数量远超己方的俘虏,接管了原本属于缅军的那座坚固而完整的大营。

那里有干燥的营房、充足的粮草物资和未被破坏的防御工事。

永历帝一行终于得以从泥泞绝望中脱身,被护送入营,暂时安顿下来。

至于那些缅军俘虏,则木然地被驱赶进了明军之前那个被暴雨和战斗摧残得千疮百孔、四处漏风的残破营地,作为临时的俘虏营。

段红璃穿过忙碌而肃杀的战场,身后跟着那群沉默而剽悍的水手。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很快,她看到了顾言。

他正站在一堆被炮火熏黑的营寨残骸旁,与张冲低声交谈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根临时充当拐杖的断矛。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对方。

段红璃一身劲装被泥水和硝烟浸染得看不出本色,湿透的乌黑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几缕发丝还黏着细小的木屑。

顾言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的旧军服被烧焦了好几处,尤其是袖口和肩头,边缘卷曲发黑,那是之前缅军用火箭袭营时,他带人冲进火场被火焰燎到留下的印记。

他的头发也明显被燎过,额前和鬓角有几处不规则的焦卷,脸上除了泥污,还有几道被烟灰和汗水划出的浅痕。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以及劫后余生、尘埃落定后的松弛。

顾言拄着断矛,一瘸一拐地走近。

他伸出右手,在身上勉强擦干净,温柔地将段红璃黏在脸颊上的一缕湿发轻轻撩开,别到她的耳后。

“我不是让你别回阿瓦城么?”

顾言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语气里是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忧,“你又没听。”

段红璃没有躲闪,任由他的手指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她的目光如水,倒映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眉宇间深刻的倦痕,轻轻说道:

“我回来了。”

没有激动的话语,没有夸张的动作,也没有死里逃生的狂喜。

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庆幸,有安心,也有无需言说的默契。

对望良久,两人看的都有些痴了。

“咳咳,回去你们再看个够,红璃丫头,顾小子,”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相望,白铁骨扛着一根长长的象鼻凑到跟前。

“红璃丫头,找到莽白吗?”他苦恼的抓抓头,“这厮找遍战场都没找到,鬼知道他能躲哪去。”

红璃脸色微红,幸好脸上泥污遮掩,她连忙岔开话题

“我见到他了,至于现在他人,”她抬眼,目光越过顾言,投向那片被“七省号”犁出的恐怖深沟和象阵残骸的方向,“莽白已经死了。就在舰首正下方,和他的坐象一起,被撞成了肉泥。我亲眼所见。”

她指向那巨大的、沾满血肉泥浆的撞角前方一片暗红色的泥泞区域,“那里,大概就是。”

顾言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片区域除了深色的泥浆和被碾压得无法辨认的糊状物,再无他物。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那片泥泞上停留了几秒,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莽白机关算尽,却最后尸骨无存,也算造化弄人。”

语气中没有多少同情,更像是对命运无常的感叹。

“白大叔,你扛这象鼻要做什么?”红璃看着白铁骨肩上象鼻,好奇问道。

“之前我说过,要是打赢这战,晚上就烤象鼻。”白铁骨哈哈一笑,对红璃埋怨道:“就是你那大船太厉害,很多象都被轰碎了,我找遍全场只找到这根还算干净,其他的,让他们慢慢清理。”

就在这时,跟在段红璃身后不远处那个高大黑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请示道:“公主殿下,水手们问,现在战争已经结束,是否允许大家去寻找一些战利品?”

“不用了,这里没多少财富,而且都轰碎了,明天我会安排人把你们该得的送来。”红璃转身,对黑人说了几句,黑人点头,回去向水手们解释。

“公主殿下?”顾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称呼,他压低声音问道,“你……把当初我编的那个‘大明公主’的假身份,告诉他们了?”

红璃崇祯之女的假身份,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不然传到永历那边,又生变数。

段红璃闻言,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她轻轻摇头:“不是。”

她顿了顿,迎着顾言询问的目光,用一种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好笑的口吻解释道,“在他们眼里,我现在的身份……是缅甸公主。”

顾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

“你又多了一个身份?现在你有好多身份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泥泞、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刚刚指挥一艘巨舰碾碎了缅甸最强大军团的女子,再想想那个被水手们信以为真的“缅甸公主”身份,只觉得有点头疼,这瞎话编多了,掩饰也难。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艘改变了一切的战舰:“这这东西,你到底是怎么弄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亚洲?简直像从天上掉下来的!”

在顾言的记忆中,这种一级战列舰,只有欧洲几家航海帝国有,不应该出现在亚洲。

段红璃看着顾言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好奇,以及刚才那一瞬间的荒谬感带来的轻松,疲惫的眼底终于透出一丝真实的暖意。

她微微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说来话长。等安顿下来,伤员安置好,俘虏清点完,我再慢慢跟你细说。”

“当务之急,现在我这里有好多麻烦事,要等你来摆平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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