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古阁森严,守经老人
第51章 古阁森严,守经老人
洞府石门紧闭,月光石的光辉柔和而清冷。
陈沉盘膝于石床之上,指尖还残留着那枚藏经阁令牌的温热,内心对强大功法的渴望如一簇火苗,正欲熊熊燃烧。然而,他刚阖上眼,那簇火苗便被一股寒意瞬间浇熄。执事长老冰冷的警告犹在耳边,孙执事那句‘赵家在清溪宗,可不止一个赵琦’,更像是一座无形的冰山,压得他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寒气。
悬顶之剑,已然出鞘。这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在寻得那颗能照亮前路的“太阳”之前,他必须先确保自己不会被眼前的黑暗吞噬。
许久,他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再无半分波澜,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决然。他稍作调息,将体内因激战而翻涌的气血勉强平复下去,便毅然起身,手持令牌,推门而出。
他没有丝毫迟疑,径直朝着飞云峰更高处行去。
沿途所见,与外门截然不同。山道愈发洁净,两侧的灵植愈发葱茏,空气中那股甘甜的灵气几乎凝成薄雾,吸入一口,便觉神清气爽。偶尔有内门弟子御风而过,或是在道旁石台闭目吐纳,他们身上的气息无一不比外门弟子更为沉凝、厚重。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与强大,深深刺激着陈沉的神经,让他对更高层次力量的渴望,愈发如烈火烹油。
藏经阁坐落于飞云峰顶,是一座通体由不知名的青黑色巨木搭建而成的三层高塔,古朴宏伟,未至近前,便能感受到一股厚重如山、源自岁月的沧桑气息扑面而来。
阁楼前,摆着一张不知什么木料制成的摇椅,扶手被摩挲得油光发亮,呈现出深沉的枣红色。一位身着灰色布袍的老者躺在上面,随着摇椅“吱呀……吱呀”的、富有节奏的轻响,仿佛已经陷入沉沉的酣睡。他须发皆白,皮肤干枯得如同老树之皮,空气中除了灵气的甘甜,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干枯药草的陈旧气味,都源自于他。
陈沉放轻脚步,走到近前,深深躬身行礼,声线沉稳地说道:“弟子陈沉,凭考核头名奖励,前来藏经阁选取功法。”
他的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山顶却显得格外清晰。
摇椅的晃动,戛然而止。
那看似昏昏欲睡的守阁长老,骤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浑浊的眼白中,瞳孔却亮得骇人,仿佛两道凝缩的闪电,刹那间便撕裂了陈沉所有的伪装。在那目光的注视下,陈沉只觉浑身一僵,仿佛自己刚刚在百兽林中经历的一切,那尚未彻底消散的血腥与煞气,乃至内心深处那份冰冷的杀意,都被这道目光看得通透,无所遁形!
“令牌。”长老的声音沙哑而古老,像是两块砂石在摩擦。
陈沉心中一凛,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双手将令牌奉上。
长老并未起身,只是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目光便收敛了回去,重新变得古井无波,也没有去接那令牌,只是淡淡地开口:“新来的?”
“是,弟子今日刚刚晋升内门。”陈沉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将双手交叠于身前,以掩饰指尖因紧张而下意识的蜷缩,语气愈发谦卑。
“嗯,”长老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回应,“百兽林里,杀了多少妖兽?”
陈沉心头微跳,谨慎地回答:“回长老,弟子只斩杀了一头二阶铁背熊,与数头一阶妖狼。”
“哦?”长老的嘴角似乎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没有的弧度,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铁背熊皮糙肉厚,一身蛮力,便是炼气后期的弟子遇上,也要退避三舍。你一个炼气四层,倒是好本事。只是……”
他话锋一转,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睛再次落在了陈沉身上:“你身上的血腥气,不止是妖兽的。还有人的。”
长老话音刚落,陈沉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山顶微凉的夜风吹在背上,瞬间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黏腻的冷汗随之沁出。他猛地垂下头,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扫过地面青石的纹路,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变得干涩沙哑:“弟子……弟子不知长老何意。”
“呵,”长老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失望,又似乎藏着一丝玩味。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仿佛对陈沉的答案并不意外,也并不关心真相本身。他真正关心的,是眼前这个少年在谎言被窥破时的反应。
他收回目光,换了个话题:“也罢,杀人还是被杀,都是你自己的因果,宗门自有规矩裁断。老夫只管这藏经阁的规矩。听好了,只说一遍。”
“弟子洗耳恭听。”
“你的令牌,可入二楼。”长老的声音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情,“一楼功法,驳杂普通,只适合炼气弟子打基础。二楼功法,乃我清溪宗立派之基,皆为玄阶功法,可直通金丹。”
陈沉的心猛地一跳。玄阶功法!可直通金丹!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机缘。
“多谢长老指点!”他按捺住激动,诚心道谢。
“别急着谢。”长老的语气依旧平淡如水,“规矩的后半句是,功法一经选定,拓印离阁,便会在你的身份令牌中留下烙印。此生此世,不得更改。”
“不得更改?”陈沉愕然抬头,心头巨震。这规矩……竟比凡人立下的血契还要霸道!功法选定,便如凡人入了行当,一朝为木匠,终身是木匠,再无转投铁匠铺的可能。不,这比那严苛万倍,这分明是……将自己的命魂与一部功法死死捆绑在了一起,再无解脱之日!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便被现实的沉重压得粉碎。他立刻意识到,这比任何游戏都要残酷,因为赌上的,是他货真价实的性命与前途。
“不错。”长老看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一丝深意,“我清溪宗的弟子,道不可轻授,法不可乱传。你选了什么道,便要一条路走到黑。他日若是后悔,觉得功法不合,或是威力不足,想要更换……没有那种可能。”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如洪钟大吕,重重敲在陈沉的心上:
“道由己选,路无回头。进不进,你自己思量清楚。”
说罢,他缓缓闭上双眼,摇椅再次开始有节奏地晃动起来,仿佛刚才那场针锋相对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陈沉僵立在原地,手中的令牌仿佛重若千钧。他深刻地意识到,这扇门后所承载的,不仅仅是一部功法,更是他未来修真之路的根基,是他在这残酷世界安身立命的唯一依仗,是他此后数十年、数百年,乃至更长岁月的命运走向。
这一步踏出,再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