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巨富之子,但叔叔坑爹
第1章 巨富之子,但叔叔坑爹
建安二十四年,夏。
经历两年鏖战,刘备击退曹操,全取汉中。
其后刘封、孟达乘胜攻取东三郡,亦得手。
至此,刘备势力横跨荆、益二州。
达到鼎盛。
当年七月,刘备称汉中王,大规模封赏功臣。
如此大喜日子,刘备的座上宾“安汉将军”麋竺,却惨遭晴天霹雳。
原来麋竺长子麋威,某日外出骑马时忽然昏厥坠马。
醒来后跟失了魂似的,对人不理不睬,如行尸走肉。
麋竺寻遍益州名医仍治不好。
最后是他的亲弟,时任“南郡太守”的麋芳从荆州传来消息,有一位姓张的神医正在江陵访友。
恰逢此时,刘备委派“益州前部司马”费诗出使荆州,拜关羽为前将军。
于是麋威便随使团去了江陵。
且不提这一路如何舟车劳顿。
总之经过张神医一番妙手回春,麋威总算在深秋的某日清醒过来。
然而张神医大概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治愈之人,内里早已换了灵魂。
那是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后,因意外去世的华夏青年。
前世不足为道。
关键是眼下——
“我现在是麋威。”
“徐州巨富麋竺的嫡长子。”
“因为父亲早年精准投资了刘关张,这辈子无须上阵杀敌也能富贵终老。”
乱世之中还能当富二代躺平,这是何等幸运?
然而。
“地点不对!”
“这里不是成都,是江陵!”
“还是襄樊之战时期的江陵!”
麋威垂死病中惊坐起。
太坑爹了!
稍微了解三国的都知道,关羽北伐襄樊期间,孙权趁机袭取了荆南三郡。
而孙权之所以偷袭得手,关羽自身轻敌是一方面;
南郡太守麋芳,也就是麋威的亲叔叔,轻易献出荆州重镇江陵城,则是另一个关键。
此事影响十分恶劣。
往大了说,打断了刘备势力上升势头,自此偏安益州,再难兴复汉室。
往小了说,麋竺因为亲弟的背叛而自感愧对刘备,不久之后羞愤而死。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坑死了麋威的爹!
幸好刘备恩怨分明,并未因此迁怒麋竺的子孙,厚待如初。
历史上,麋威做到了秩比两千石的虎贲中郎将,算是善终。
但前提是,回到成都!
麋威此时已经无暇计较为什么自己的魂穿夺舍居然“加载”了几个月。
他只知,若不尽快离开江陵这片是非之地,就连他自身也会被麋芳带到坑里去。
能够在刘备这边当个堂堂正正的富二代,何必去孙权那边当人厌狗嫌的二五仔?
笃笃。
房门敲响。
麋威立即收起多余表情,重新躺好。
少顷,一位头戴进贤冠,脸圆身宽的中年走进了屋。
得益于长达数月的灵魂融合,麋威全盘接收原主记忆,一眼就认出来者。
正是此身的叔父,麋芳麋子方。
“听闻你已恢复神智,本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麋芳看着床上的侄儿,微微眯目,似在观察气色。
“仲父?这……到底发生何事?”
麋威故作懵懂状,仿佛真的是大病初愈。
“此事说来话长……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麋芳说着,随手拉来一张苇席,咚地一声坐在床边。
汉代并未流行后世的椅子。
汉人的标准坐姿是屈膝跪坐,称为正坐。
所以麋芳一“坐”,视线便与床上的麋威大致齐平。
四目相对。
从对方目光中,麋威不难感觉到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可除此以外,却还有一丝微妙的忌惮。
若非熟悉之人,很难察觉。
他忌惮我一个晚辈做什么?
心思微转,麋威面上如常应答:
“感觉就像睡了一觉。”
“明明前一刻还在马背上挽弓,一恍惚,人已经躺在床上……对了仲父,此地果真是南郡江陵?”
麋芳微微颔首,断了麋威最后一丝侥幸。
接下来,麋威又问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确认了历史进程:
其一,关羽正在围攻襄阳和樊城。
其二,刘备刚从汉中班师回成都。
换言之,荆南三郡正处于防御最空虚之际。
祸事不远了!
于是他不再犹豫,语气一转:
“如此说来,我离家竟有数月之久。”
“先圣曰:父母在,不远游。既然病愈,也该早些归蜀,免得落下不孝的恶名。”
“这就回去了?”
麋芳圆润的脸庞微微一抖。
“你刚刚醒来,不再将养些时日?”
“万一路上再有变故,我如何向你父交待?”
“你须尽孝于你父,我何尝不须悌敬我兄!”
啥,麋芳也懂得兄友弟恭?
要不是麋威有着前世记忆,差点就信了这糟老头子的鬼话。
眼见一计不行,他再起一计:
“不瞒仲父,我在益州时,听闻大王有意简拔州中才俊作为世子禅的亲近侍从。”
“这是不可多得的好前途啊,我实在不想错过!”
孝道,名声,仕途。
作为汉代士人,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而麋芳果然迟疑了起来。
“府君,郎君既有志向,何不成全?”
一道粗粝的声音突兀传来。
麋威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身材精瘦的男子正肃立在门旁。
此人用黑色帻巾包裹着头发,短衣大袴,腰佩长剑,乍一看只是个寻常武士。
但麋威总感觉此人的装扮有些别扭。
未等他多想,麋芳已经开声:
“既然詹君也这么说……也罢,你早些归去,省得兄长日日挂念。”
“只是你我叔侄难得相聚,再分开,不知何日能重逢……”
说罢,麋芳微微仰头一叹,似有惆怅,又如释重负。
麋威一时拿捏不准这位便宜叔叔的心态。
但无所谓了。
只要能回到成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心情放松下来,他再次打量那位帮腔的“詹君”。
这一看,他总算明白为何感觉别扭。
原来此人帻巾下的头发,只长到齐耳的程度,说明曾经修剪过头发。
这显然不符合这个时代汉家的风俗。
更别说,此人脖子上还残留着未完全清掉的纹图。
断发,纹身。
这是个蛮夷!
“他是我新近征辟的门亭长,姓詹名思服。”
麋芳见他好奇,随口介绍。
门亭长,又叫府门亭长,是汉代太守的门下佐吏之一。
大致可以理解为门卫队长兼传达室主管。
相应记忆一闪而过。
麋威不由眉头一挑。
虽然他作为一个后世穿越者,并无汉夷之别的成见。
但继承了原主记忆,他深知麋芳的这个任命很不寻常。
且说,南郡作为荆州中部枢纽,地跨大江南北,有南蛮投奔并不奇怪。
但郡太守的门下吏职,则是另一回事。
这种职位,通常是给地方士族子弟准备的。
连普通良家子都未必有资格上位。
更何况一个尚未完全汉化的蛮夷?
麋氏本是东海郡豪族。
麋芳大族出身,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
“算了,反正今日一别,往后是敌非友,管他用什么人呢……”
……
翌日,麋威来到江边渡口。
“你说什么?”
“没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