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赏给车夫一枚银币，吩咐他将马车停到城堡的马厩中。

这位神殿的马车夫对此千恩万谢——他平日里很少遇见出手如此大方的贵族。

在他的认知里，这些贵族虽然衣着华丽，却向来吝啬无比。

他们宁可将大把金钱耗费在华而不实的奢侈品上，也不愿施舍几枚铜板给穷人。

亚瑟没有立即回房间，而是转身朝城堡里的铁匠铺走去。

铁匠霍尼是恶狼家族雇佣的工匠，与外头的普通铁匠不同，他专职为恶狼家族的军队和成员打造装备。

因此得以住进城堡，每年还能领取一笔可观的佣金。

此前，亚瑟的佩剑在与艾斯普塔的一位贵族的决斗中折断，便委托霍尼重新打造一把。

对于这个世界的贵族而言，佩剑与战马是身份的象征，缺一不可。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从铁匠铺传来。亚瑟走近时，霍尼正挥汗如雨地挥锤敲打一块马蹄铁。

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只是匆匆抬头扫了一眼，粗声粗气地说：“稍等少爷。”

话音未落，手中的铁锤又重重砸在烧红的铁块上，火星四溅。

几锤之后，霍尼把打好的马蹄铁丢到了一旁。

亚瑟注意到一旁的木桶里已堆着不少打好的马蹄铁。

“兽人又开始劫掠边境了。”铁匠擦了把汗，抓起桌上的麦酒猛灌一口，“军队的马蹄铁损耗得厉害。”

每年初春，巨魔山脉的兽人总会下山劫掠安姆东部边境。

恶狼家族作为安姆边境的伯爵之一，自然要组织军队参与抵御。

战事一起，军备需求激增，铁匠们也随之忙碌起来。

未等亚瑟开口，霍尼便自顾自继续道：“您的剑已经打造好了，少爷。”

说完，他转身朝铺子里吼了一声，又低声骂了几句。

片刻后，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抱着一柄单手剑走了出来。

这孩子仅披着一件单薄麻衣，赤着脚，浑身脏兮兮的。

那把剑对她的小身板来说显然太重了，她没走几步便气喘吁吁，脚步渐渐迟缓。

铁匠全然不顾小姑娘的吃力，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夺过剑，反手甩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好吃懒做的小杂种！”他咒骂着，又朝女孩踢了几脚，“你母亲是个婊子，你也一样！”

被打倒在地的女孩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她蜷缩起身子好减少受到的伤害。

“我的剑。”亚瑟冷声打断了这一幕。

他知道若不吭声，铁匠恐怕是沉浸在自己的怒火中，忘了他的存在。

霍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时脸上已堆起笑容，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而那个蜷缩在地、忍痛不言的女孩，就像路边一条濒死的野狗。

“亚瑟少爷，您的剑。”

亚瑟将目光从女孩身上移开，落在那把精致的单手剑上。

他先将手中的木棍搁在一旁，接过剑抽出。霍尼的手艺果然不俗。

这把单手剑长度适中，质地轻盈，剑身寒光凛冽，握把贴合手掌，显然经过精心设计。

亚瑟忍不住耍了一个剑舞，随即满意地点点头，这剑挥动起来十分顺手。

他将剑重新入鞘，向铁匠支付了费用。

这把剑连同剑鞘花了他两个金币，如今看来倒也物有所值。

只是现在的他能够施展神术，这剑怕是用不上几次了。

更何况手中他手中的这根圣徒约翰用过的木棍，本就是一件魔法武器，自带一环魔法“疗伤术”，每日可施展一次。

待霍尼收下钱，亚瑟瞥了眼仍在地上发抖的女孩，问道：“这是谁？”

霍尼又灌了一口麦酒，抱怨道：“我姐姐的女儿。我姐嫁去边境村子，这次被兽人屠了村，一家子就剩她一个。就投奔我来了。

“少爷，您是不知道呀，我这日子本就紧巴，如今又多了张白吃饭的嘴，唉……”

忽然，霍尼压低声音，谄媚地说：“少爷您要是喜欢，我就把她卖给您。

“这小妮子还是个雏儿，保证让您爽。您要是玩腻了，还能卖给妓院，怎么都不吃亏。”

亚瑟冷笑一声。

这种事在安姆乃至整个托瑞尔大陆都稀松平常。

在这个落后愚昧的时代，平民如草芥，一无所有的流民更是与牲口无异，他们与奴隶的唯一区别，不过是无法被公开买卖罢了。

亚瑟清楚，即便告发霍尼，也于事无补。

他或许会因贩卖人口短暂入狱，但很快就会被释放，而那个女孩要么被卖进妓院，要么完全消失在世间。

亚瑟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也没打算拯救天下穷苦人。

但作为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天朝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于是他开口问道：“你要多少？”

这话让铁匠眼中一亮。

他琢磨片刻，说：“三十枚银塔兰。”

亚瑟挑眉不语。

铁匠咽了咽口水，将价格降到二十枚银币。

亚瑟仍不回应，脸上露出不耐之色，整理衣襟作势要走。

“十五枚！少爷，不能再低了！这丫头卖到妓院至少值十七枚银币！”铁匠痛心疾首地说道，“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我怎会卖自己的外甥女？您就当行善积德吧！”

若非早知情报中霍尼的心理底价是十枚银币，亚瑟险些被这老油条的“苦情戏”给诓了。

“七枚。”亚瑟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霍尼皱眉，一时语塞。

就算知道对方的底价，亚瑟可没打算按价付款。

他逼近一步，沉声道：“听好了，你这令人作呕的蠢货！

“七枚银币，是看在你给我打造了这把好剑的份上。否则，我一个子都不会给，还会叫治安官来看看。

“不想进监狱的话，就拿上钱，把那女孩交给我。”

换作从前，亚瑟绝不会与家族雇佣的铁匠起冲突——对方大概率会向他父亲告状并歪曲事实。

但现在他无所畏惧：反正自己即将前往清风谷，即便当场杀了霍尼，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霍尼震惊地盯着亚瑟，在确认对方绝非玩笑后，只得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