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的京城餐饮交流会，在市中心的大礼堂隆重举行。

因着红星饭店那道三套鸭，周凡的名字早已在圈内悄然传开，成了不少人关注的焦点。礼堂内座无虚席，除了京城餐饮界的精英，还有不少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和食客。

王明远在观众席里紧张地攥着拳头，后背都冒汗了，比自己上场还激动。

评委席上，钱老赫然在列。他看到选手席上的周凡，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微微点了点头。身旁几位享誉盛名的美食家见状，都对周凡投去了探寻的目光。

周凡和李文轩作为此次挑战赛的主角，站在各自的料理台前。

周凡一身简单的厨师服，神色从容。李文轩则是一身考究的西式厨师服，手上戴着名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傲气。他是从法兰西学成归来的名厨，对这次交流会的头名志在必得。

“不知所谓，哗众取宠。”李文轩瞥了一眼周凡，低声对身旁的助手说。在他看来，中餐那一套早已落伍了。

第一轮比拼，是基础功环节。题目是“特定食材的极限处理”。

大屏幕上随即显示出比试内容：在规定时间内，将一百斤土豆切成粗细均匀、长短一致的土豆丝，并进行过油处理，要求色泽金黄，根根分明。

“一百斤？”

全场哗然，台下不少厨师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厨艺比拼，而是对体力和耐力的双重压榨，简直是匠人级别的考验。

李文轩的嘴角却勾了起来，这正中他的下怀。他最擅长的就是标准化的流程操作。

他拿出一套德国进口的刀具，动作利落地开始处理土豆。他的速度很快，削皮、切块、再飞快地切丝，动作精准得像一台机器。

“哗！”

另一边的周凡也动了。他没有那么多花哨的工具，只拿起一把最普通的中式菜刀。刀身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他的手腕一动，菜刀便在案板上奏出了一阵急促而富有韵律的声响。

那声音连贯不绝，仿佛永不停歇的鼓点。土豆在他的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细密的丝，均匀落下，在案板一侧迅速堆积起来。

台下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那已经不是在切菜，而是一种表演。周凡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专注，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没有半分多余。

“我的天，这手速……”

“他还是人吗？这得练多少年？”

李文轩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他侧目看着周凡那边堆起的小山，脸上的傲气凝固了。

很快，周凡开始起锅烧油。热油在锅中翻腾，他没有用温度计，只是用手在油锅上方感受了一下热度，便将处理好的土豆丝分批下锅。

油锅里瞬间发出悦耳的“滋啦”声。周凡用长筷轻轻拨动，土豆丝在油中翻滚，颜色迅速转为金黄，却根根分明，没有一根断裂或粘连。

当他将最后一批土豆丝捞出，盛放在巨大的托盘中时，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盘中的土豆丝堆成了金色的山，色泽诱人，散发出浓郁的焦香。

钱老再也坐不住了，他直接从评委席上站起来，走到台边。他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那土豆丝竟能笔直地立在筷子上。放入口中，清脆的碎裂声清晰可闻。

“好！”钱老眼中尽是欣赏，“心静，刀稳，火候纯青！这不单是技术，这是功夫！”

李文轩看着自己盘里虽然也算不错但明显逊色一筹的成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握着厨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刀工，这火候，简直绝了！”一位老饕激动得直拍大腿。

王明远在观众席里脸涨得通红，拳头在空中挥了挥，嘴里不停念叨：“牛！太牛了！咱饭店的脸全挣回来了！”他旁边的几位食客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也跟着起哄叫好。

钱老放下筷子，那根炸得笔直的土豆丝还立在上面。他环视一周，声音洪亮：“何为基本功？这就是！稳、准、纯，没有半分取巧！”

另一位以严苛出名的评委也点头附和：“中餐的精髓，就在这看似简单的一招一式里，藏着的是时间和汗水。”

就在全场焦点都在周凡身上时，一股浓郁而奇特的香气飘散开来，与土豆的焦香截然不同，带着一丝霸道的辛辣和草木的清芬。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那股浓郁而奇特的香气愈发霸道，带着侵略性，混杂着草木的芬芳和一丝辛辣，硬生生从土豆的纯粹焦香中挤开一条路。

李文轩的助手端着一个硕大的骨瓷盘走上前，动作稳健，神情肃穆。

盘中之物，与周凡那朴实雄浑的“金山”截然不同。那是一片片大小均一的菱形薄片，炸得金黄剔透，几乎能看透盘底的纹路。薄片上点缀着细碎的深绿色香料，旁边还散落着几粒晶莹的粉红色盐粒。这不像一道菜，更像珠宝展柜里的陈列品。

李文xuan整理了一下自己一尘不染的领结，脸上恢复了血色，下巴重新扬起。他瞥了一眼周凡那边的“土堆”，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

评委席上，每人面前都送上了一小份。钱老拿起盘边的西式餐叉，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对这用餐工具十分抗拒。他叉起一片，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没说话，只是把叉子放下了。

旁边那位专攻中西融合菜的梁评委却眼前一亮。他细细品尝后，放下叉子，开口道：“有意思。这不单是炸土豆。他用了迷迭香和百里香来增添香气的层次，炸油的温度也控制得极好，才能让土豆片外脆里绵。最后点缀的喜马拉雅粉盐，带来了一丝矿物的咸鲜，恰到好处。”

“哗众取宠。”钱老冷哼一声，端起自己的茶杯，“土豆最本真的味道，全被这些乱七八糟的香料盖住了。吃的是土豆，还是西域香料？”

梁评委摇了摇头，并不生气：“钱老，此言差矣。这不叫盖住，叫赋予。他用的是西餐解构再重组的理念，给了土豆这种最平凡的食材新的生命。从创新角度看，他这一手，很高明。”

“歪门邪道！”钱老吹了吹杯里的茶叶沫子，“根都忘了，还谈什么生命？”

两位评委一番话，让台下本已偏向周凡的议论声，又一次炸开了锅。

“原来那小子不是空架子啊？”

“听梁评委一说，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王明远在观众席里急得直抓头发，对着旁边的人嚷嚷：“什么玩意儿！炸个土豆片还搞这么多名堂！能有我们周师傅的功夫实在？你看那土豆丝，站得笔直！”

他旁边的食客是个瘦高个，推了推眼镜：“老王，别激动。这叫料理艺术，你不懂。”

王明远脖子一梗：“我吃了一辈子饭，我不懂？艺术能当饭吃？”

周凡静静地站在自己的料理台前，看着李文轩那盘精致的作品。他的鼻翼微动，已经分辨出空气中迷迭香的松木味、百里香的草本味，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蒜油香。他能想象出对方的操作流程，低温油泡，高温复炸，每一步都需要精准的计算和控制。

这个对手，和他走的是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一条同样需要千锤百炼才能走通的路。

他看向李文轩，对方也正冷冷地看过来，眼神交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

周凡心底那点因对方傲慢而起的不快，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这场比试，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