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终须到来的别离
第75章 终须到来的别离
林拾衣闻言,那些小小的酸涩顿时消散干净,再也找不出来。
他神情端正而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是有点儿强人所难,抱歉,还是你的话比较有道理。”
穗岁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双眼,认真而专注。
林拾衣被看得有些乱,想要别过头去,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应该坚持才对。
就在他暗中咬着牙,紧绷着脸色时……穗岁眨了眨眼。
下一刻,有轻脆笑声入耳。
穗岁的笑声很是悦耳,犹如清泉流响。
她笑得很开心,笑得很愉快,笑得眉眼如花,笑着不说话。
林拾衣有些尴尬,强行维持着面色平静,木然问道:“我没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就是觉得你……很有趣。”
穗岁想要敛去笑意,但唇角始终微微翘着,话锋一转问道:“上次就告诉过你了,我和你的第二次偶遇是有意而为之,你怎么不提防我呢?”
林拾衣皱起眉头,意识到这个问题十分关键且重要。
然而当他认真思考一遍后,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回答也好,终究是缺了点意思。
那就不要回答好了。
“是因为师父留给我的那把伞吗?”他看着穗岁的眼睛说道:“那天来千陵剑池我是撑着伞的。”
穗岁嗯了一声,还是以鼻音。
林拾衣沉默了会儿,说道:“我不知道这把伞的来历,但你是知道的,你很有可能……不,是必然比我更清楚这把伞的真正来历和价值,而且你还比我强。”
“不仅如此,你在上京分明有着远超我想象的权势,就算做杀人夺宝的事情,想来也能压得下去,哪怕我现在被很多人放在眼里。”
他认真说道:“唯二的解释是你想借这把伞钓鱼,又或者是这把伞有着特殊的意义,让你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穗岁把那袋坚果放好,举起双手,鼓掌。
掌声也清脆。
林拾衣叹了口气,无奈问道:“你倒是说句话。”
穗岁微笑说道:“你都猜对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拾衣等得就是这句话。
“你长得很漂亮。”
“嗯?”
穗岁挑了挑眉,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拾衣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在我下山之前,准确说是在我师父死之前,他特意叮嘱过我很多话,其中一句是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穗岁似笑非笑说道:“你想说什么?”
林拾衣理所当然说道:“可你生得这般漂亮却从未骗过我。”
比这句话里的漂亮还要漂亮的是这句话。
穗岁笑意微止。
她很意外,很不适应自己会听到这么一句漂亮话,不至于无措但也沉默。
“我知道,你在和我的交往中有不少事情是瞒着我的,但谁能没有自己的秘密?”
林拾衣认真说道:“我同样也有很多事情瞒着你,我以为这是人与人相处时不可避免的事情,我不认为朋友这种关系要受此影响。”
穗岁忽然有些恼了,嫣然一笑,问道:“只是朋友关系吗?”
言外有意,意浅而明,不加掩饰。
林拾衣想了想,反问道:“难道我们还不是朋友吗?”
这一次穗岁真的不说话了。
她别过头,取出先前那袋坚果,又再吃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竟也像那天的林拾衣吃她请客的那顿早饭一样,莫名觉得味道不如前了。
就在这片刻间。
林拾衣说道:“我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真不是白痴。”
穗岁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当你是白痴。”
“所以我师父的身份其实很特别吗?”
林拾衣请教问道:“还有这把伞在你眼中到底代表着什么?”
穗岁说道:“我只是不爱骗你,不代表我要回答你的每一个问题,而且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固然是好奇且在意,但我不喜欢替你做选择。”
林拾衣心想这么说的确也有道理,自己的事情总不能指望别人。
至于师父的身份……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青伞,心想再如何大有来历,想来也就是一位道庭前代强者,总不可能是三位道座之一,更不可能是道门主吧?
这是他偶尔夜里睡不着觉,在床上辗转反侧时想过的事情——假如他真是这几位大人物的关门弟子,那他师父为什么要让他来上京,总不能是让他来这里当卧底的吧?
没有这样的道理,这从最根本的逻辑上来说就是不通的,因为林拾衣由始至终的目标都是在祠下学宫修学一年,旋即归去。
而卧底却是一份三年又三年还要再三年的长期事业。
乌云重叠如山峦,天空依旧只是阴沉着,看来昨夜真是这个秋天的最后一场雨了。
远风不断把寒意吹来,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在不知不觉间纠缠在一起。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穗岁忽然发问。
林拾衣看了她一眼,又再望向上京,说道:“还是之前的想法,明年秋天就走,所以我很欢迎你以后来楼台观做客,就是到时候大概是不能叫楼台观了。”
按照道庭的规矩,失去传承的楼台观将会除名——哪怕他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只要不在求真峰中登记在册,那也不算是传承。
穗岁微笑说道:“这个决定很好,我很喜欢。”
林拾衣很认真地道了声谢谢。
穗岁不客气,没拒绝,只是有些遗憾。
不是遗憾林拾衣的终将离去。
相反,她十分喜欢欣赏他的决定,只觉得彼此能在这一年里做朋友便是极好的。
若无别离,相聚又怎能牵动人心?
她只是有些遗憾,自己离开一趟上京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也不知道再过多少年才有那么一个机会,说再见却难再见。
“有个事情。”穗岁的声音里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给自己起个名字叫做西来?”
林拾衣打趣说道:“总不能叫西冷吧?”
“为何不能?”
穗岁淡然说道:“禅宗正是自西而来,对道庭来说,西方的确很冷。”
林拾衣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说道:“主要是当时突然想起了几句话,便用了。”
穗岁问道:“嗯?”
“我一剑西来,你衣裙袅动。”
林拾衣望向远方,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浅:“那么小小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