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石场鬼影,鹞鹰出巢
第24章 石场鬼影,鹞鹰出巢
晨光熹微,驱散不了城中村巷子里淤积了一夜的污浊气息。污水横流,油渍斑驳的墙根下,几个宿醉的汉子蜷缩在散发着酸腐味的破棉絮里打着鼾。空气中混杂着廉价早餐的油烟和垃圾的馊味。
单间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灰色夹克,蹬着一双沾满泥灰的旧胶鞋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身形微微佝偻,面容蜡黄憔悴,眼袋浮肿,眼角布满细密的皱纹,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活脱脱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挣扎在底层的小市民形象。
“吴老鬼”抬起那双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嘟囔,仿佛在抱怨这该死的天气和更该死的生活。他拎着一个鼓鼓囊囊、沾满油污的蛇皮袋,步履拖沓地汇入早起为生计奔波的人流中。
没有人多看这个落魄的中年男人一眼。他的存在感稀薄得如同巷子里随处可见的尘埃。
只有林凡自己知道,这层名为“吴老鬼”的皮囊之下,紧绷着怎样一根弦。胸前的玉佩传来持续的、温热的吸力,维持着这层幻形术的运转,灵力在缓慢而稳定地消耗。他需要速战速决。
再次踏入石场,喧嚣依旧。汗味、尘土味、切割机的轰鸣、赌客们或狂喜或绝望的叫喊,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乐章。林凡——不,此刻他是“吴老鬼”——没有走向那些灯火辉煌、摆满动辄几十上百万原石的大铺子,而是径直拐进了石场最偏僻、最混乱的角落。
这里更像是废弃石料的坟场。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头随意堆叠,像一座座小山。皮壳大多乌黑粗糙,布满裂纹和癣点,或者干脆就是切垮后废弃的边角料。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灰尘和劣质烟草的味道。在这里流连的,多是些衣衫褴褛、眼神浑浊、做着“捡漏”发财梦的底层淘石客,或者专门收购废料、敲碎了做低档建材的小贩。
“吴老鬼”佝偻着背,拎着蛇皮袋,在废石堆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在那些被所有人视为垃圾的石头上扫过。神识无声无息地铺开,覆盖周身数米。
大部分石头,死寂一片,毫无价值。
偶尔几块,内部有极其微弱、驳杂浑浊的“气”在缓慢流淌,如同浑浊的泥水沟,代表里面可能有最低劣的豆种、马牙种翡翠,或者干脆就是废料。
他需要找的,是那种“气”虽然稀薄驳杂,却相对“稳定”的。这代表着石头内部的结构相对完整,内部蕴藏的玉石虽差,但量可能比较大,适合他下一步的计划。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走走停停,不时蹲下身,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敲打石皮,或者凑近了,用一块脏兮兮的放大镜模样的东西(其实是掩饰)装模作样地观察皮壳纹理,嘴里还念念叨叨些谁也听不懂的方言俚语,活脱脱一个魔怔了的废料淘金客。
终于,他的脚步在一块半人高、形状不规则、表皮布满黑色癣点和粗大裂纹的乌蒙场口废料前停下。这块料子巨大笨重,表皮黑得发亮,但裂纹纵横交错,癣点如同恶疮般密集,在行家眼里,属于扔在路边都嫌占地方的垃圾货。
然而,在“吴老鬼”的神识感知中,这块石头内部,却涌动着一股相对“稳定”、如同浑浊泥浆般缓慢流淌的“气”!这股气虽然驳杂稀薄,远不能与帝王绿的精纯相比,但胜在“量”大!如同一条地下暗河,贯穿了石头内部相当大的一片区域!
“啧…这癣…要命哟…”吴老鬼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摇着头,一脸嫌弃地嘟囔着,手指在粗糙冰冷的石皮上敲打着,似乎在犹豫。
旁边几个同样在废料堆里扒拉的淘石客嗤笑一声:“老鬼,别敲了!这料子,白送我都嫌沉!裂都裂成八瓣了,癣又吃进去,神仙都救不了!”
“就是,赶紧走吧,别浪费时间!”
吴老鬼仿佛没听见,依旧皱着眉,蹲在那里,对着石头念念有词,时而摇头,时而叹气,一副纠结万分的样子。足足磨蹭了十几分钟,他才仿佛下定了天大的决心,猛地一拍大腿,用豁出去的语气对旁边一个叼着劣质烟卷、负责这片区域的小贩喊道:“老板!这块…这块大黑疙瘩!啥价?”
那小贩斜睨了他一眼,吐了个烟圈:“老哥,眼睛够‘毒’啊?看上这‘宝贝’了?行啊,看着给吧,给个搬运费就成,三百块拿走!省得老子找人敲碎了。”
“三百?!”吴老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蜡黄的脸涨得通红,“老板!你这是抢钱啊!你看这癣!你看这裂!三百?三十块我都嫌贵!”
“爱要不要!不要滚蛋!”小贩不耐烦地挥挥手。
又是一番激烈的、充满市井烟火气的讨价还价。最终,在周围几个淘石客看傻子般的目光注视下,“吴老鬼”以一百五十块的“天价”,骂骂咧咧地买下了这块巨大无比的“垃圾”。
“老鬼,你是真疯了!”有人摇头。
“一百五买这玩意儿?还不如买两斤肉回去炖了!”有人嘲笑。
吴老鬼充耳不闻,一脸肉痛地付了钱,然后对着那巨大的石头犯了难。他一个人显然搬不动。
“老板,帮…帮把手?叫个叉车?这钱我出!”他赔着笑,又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小贩收了钱,倒也痛快,吆喝着叫来一个开小型叉车的工人。在叉车轰隆隆的噪音和众人看热闹的目光中,那块巨大的“癣裂王”被叉起,送到了石场公共解石区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吴老鬼又花了点钱,租下了一台最老旧的油切机。
巨大的石头被固定在机器上,油切机发出沉闷的轰鸣,笨重的锯片缓缓压向那布满癣裂的黑皮。
“嗤——嘎吱——!”
刺耳的声音响起,石屑飞溅。围观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听这声儿,里面肯定全是狗屎地!”
“白瞎一百五,还有那叉车钱!”
“这老鬼,脑子指定有点毛病…”
吴老鬼紧张地搓着手,蹲在机器旁,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锯片切入的位置,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什么,那样子,活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押上了最后的棺材本。
锯片缓缓深入。
突然!
“咦?”操作师傅发出一声轻咦。
“出雾了?!还是白雾?”旁边一个离得近、眼神好的老淘客也惊讶地喊了出来。
只见锯片切入的位置,飞溅的石屑中,隐隐透出一层如同牛奶般细腻的白色雾层!虽然被灰尘沾染,但那层雾的细腻程度,与这垃圾料粗糙的外表形成了强烈反差!
“白雾?!”周围零星的几个看客瞬间来了精神,纷纷凑近了些。
油切机继续工作。当锯片终于切过,水枪冲刷掉泥浆,露出完整的切面时——
“哗!”
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切面上,不再是预想中的狗屎地或灰白石肉!而是一片灰白色、如同瓷碗底般的玉肉!种很粗,豆种都勉强,水头更是几乎没有,干巴巴的。但胜在……**量大**!而且,最关键的是,癣点只在外围吃进去浅浅一层,那些看似吓人的粗大裂纹,竟然大部分是“活绺”,没有深入内部!整个切面,虽然玉质低劣,但相当完整,面积巨大!像一块粗糙的白色石板!
“豆种?!还是粗豆?”
“我的天!这么大一块!全是玉肉?!”
“虽然种水差到没边,但这…这也太完整了!这量…当建材卖都值点钱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向“吴老鬼”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老鬼走了什么狗屎运?一百五十块的垃圾,居然切出这么大一块完整的豆种玉肉?虽然是最低档的货色,但架不住量大啊!这体积,这分量,就算按公斤卖最便宜的砖头料,也值个万把块了!翻了几十倍!
吴老鬼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蜡黄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他猛地扑到切面旁,用那双粗糙的手颤抖地抚摸着冰冷的玉肉,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发了…发了…老天爷开眼啊!祖宗保佑啊!”
他这副失态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更是坐实了“走了狗屎运的穷鬼”形象。羡慕、嫉妒、嘲笑,各种目光交织。
“老哥,运气可以啊!”之前嘲笑他的那个小贩凑了上来,脸上堆着笑,“这料子…卖不卖?我出一万二!现金!”
“一万二?老王你心也太黑了!”立刻有人拆台,“这么大块头,就算种水差,磨珠子做低档挂件也能出不少货!我出一万五!”
“一万八!”
几个专门收低档料的小老板迅速围了上来,开始竞价。虽然种水差,但这意外的完整性和巨大的体积,确实有利可图。
吴老鬼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财富”砸晕了头,手足无措地看着竞价的人,最后似乎被某个出价两万的老板“打动”,哆哆嗦嗦地就要答应。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如同毒蛇吐信:
“慢着。”
人群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一个穿着黑色立领风衣、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同鹰隼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气息沉凝、面无表情的青年,目光扫过之处,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喧闹的竞价声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为首的中年男人看都没看那些小老板一眼,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落在还蹲在石头旁、一脸“惶恐”的吴老鬼身上。
“这料子,我南宫家要了。”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五万。”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五万!买这块豆种废料?南宫家?!
石场深处,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脸色瞬间变了,看向吴老鬼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被南宫家盯上,这老鬼的“好运”恐怕要变成催命符了!
吴老鬼(林凡)的心脏猛地一缩!
来了!
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直接!
他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大人物”和“高价”吓傻了。他用浓重的地方口音,结结巴巴地说:“南…南宫家?五…五万?真…真的?”
冷峻男人——南宫鹞鹰,影卫七组组长,炼气九层修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审视。他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卑微如蝼蚁的“吴老鬼”,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探针,肆无忌惮地扫过对方全身。
筋骨松弛,毫无灵力波动。
气血衰败,典型的劳苦大众体质。
眼神浑浊,只有底层小人物的贪婪和惶恐。
那张蜡黄憔悴的脸,更是毫无破绽。
鹞鹰的神识扫过那块巨大的豆种料子。种水差得令人发指,灵气驳杂稀薄,如同泥沼。唯一的价值,或许就是那点微薄的量。但这和他追踪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精纯又诡异的波动,完全不同。难道…真的是巧合?黑鹫的失踪,和这个踩了狗屎运的老鬼无关?
一丝疑虑在鹞鹰心头闪过。但任务优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需要确认。
“钱,马上给你。”鹞鹰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命令的口吻。他身后的一个青年立刻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现在,跟我们走一趟。有些问题,需要你‘好好’回答一下。”
他刻意加重了“好好”两个字,其中的寒意让周围空气都仿佛降了几度。所有人都明白,这老鬼一旦跟南宫家的人走了,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吴老鬼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像是风中残烛。他抬起头,蜡黄的脸上满是恐惧和哀求,浑浊的眼睛里甚至泛起了泪花:“大…大老板…钱…钱我不要了…料子…料子白送给您…求您…求您放过我吧…我就是一个捡破烂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一边哀求,一边手脚并用地向后缩,似乎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由不得你。”鹞鹰眼中寒光一闪,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伸出苍白修长、如同鹰爪般的手,直接抓向吴老鬼的衣领!速度快如闪电!他要直接将这个蝼蚁带走!是死是活,带回去搜魂便知!
就在那只冰冷的手即将触碰到衣领的瞬间!
低垂着头、浑身颤抖、看似惊恐万状的“吴老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陡然爆射出两道冰冷刺骨、锐利如电的寒芒!
一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沾满污泥油污的蛇皮袋,猛地向上一扬!
哗啦!
几十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翡翠边角料,如同天女散花般,劈头盖脸地朝着近在咫尺的南宫鹞鹰和他身后的两名青年砸去!
这些石头,正是林凡之前精挑细选的“垃圾料”!每一块内部,都蕴藏着或多或少的、驳杂稀薄的灵气!
“找死!”鹞鹰眼中厉色爆闪!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在他眼中简直可笑!他护体灵力瞬间激发!一层淡淡的黑色光晕笼罩全身!区区几块破石头,也想伤他?
然而,就在那些边角料即将撞上他护体灵光的刹那!
一直如同死物般沉寂的玉佩,在林凡的全力催动下,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的吞噬之力!这股力量并非作用于林凡自身,而是……通过他事先烙印在每一块边角料内部、极其微弱的神识印记,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连接了所有飞散的石头!
嗡——!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吸扯力,以那些飞散的边角料为节点,瞬间在鹞鹰三人周围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力场之网!
目标——并非他们的肉身,而是……他们体内自行运转、激发的灵力!
“什么?!”
鹞鹰脸色骤变!他感觉体内奔流不息的灵力,如同被无数根无形的管子瞬间插入了源头,不受控制地、疯狂地向外倾泻!速度之快,远超他的想象!护体灵光一阵剧烈波动,明灭不定!另外两名青年更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刚刚提起的灵力瞬间被抽空大半,身体摇摇欲坠!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到极点的灵力吞噬,让他们措手不及!阵型瞬间大乱!
就是现在!
“吴老鬼”佝偻的身影,在漫天飞舞的碎石和混乱的灵力波动中,如同鬼魅般瞬间挺直!蜡黄憔悴的面容如同水波般扭曲、褪去!露出一张年轻、冷峻、眼神锐利如刀锋的面孔!
林凡!
他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炼气八层的修为轰然爆发!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目标并非最强的鹞鹰,而是那两个被玉佩吞噬之力抽空了部分灵力、正处于短暂虚弱期的青年影卫!
噗!噗!
两道凝练到极致的青碧色气针,如同死神的低语,精准无比地从他指尖射出,瞬间洞穿了那两名青年影卫的眉心!
快!准!狠!
两名炼气中期的影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眼中的惊骇和茫然瞬间凝固,身体软软栽倒!
“小辈!你敢!!”南宫鹞鹰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两名得力手下瞬间毙命,狂怒瞬间冲垮了理智!他强行压制体内被疯狂吞噬的灵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炼气九层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周身黑气缭绕,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神!一只漆黑如墨、带着撕裂灵魂般阴寒气息的巨大鬼爪,在他身前瞬间凝聚成形!
“阴煞鬼爪!给我死!”鹞鹰含怒出手,威力惊天动地!巨大的鬼爪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无视了那些还在空中飞散的边角料,如同泰山压顶,狠狠抓向现出身形的林凡!爪风过处,空气冻结,地面都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黑霜!他要将这个胆大包天、诡计多端的小辈,连同他那诡异的玉佩,一同撕成碎片!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爪,林凡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疯狂!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巨大的鬼爪,不退反进!同时,他双手猛地结出一个玄奥而古朴的法印!
呼!呼!呼!
石场角落,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弃石料中,三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三张被他提前埋下的、以自身精血绘制的简陋符箓(蕴含微弱灵力的小云雨术引雷符变种)瞬间燃烧起来!
轰隆隆——!
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响起沉闷的雷声!三道筷子粗细、却凝练无比、带着一丝微弱天威气息的银白色电蛇,如同受到指引,瞬间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劈向那巨大的阴煞鬼爪!
天雷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