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子爵到澳洲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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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各方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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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几内亚的成功归化,如同在昆士兰的冠冕上镶嵌了一颗璀璨的明珠,考珀伯爵及其政府的声望如日中天,响彻整个澳大利亚乃至帝国。

然而,就在这荣耀的巅峰,一股暗流开始涌动,一则离奇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从布里斯班的街头巷尾悄然扩散,迅速席卷至整个澳洲大陆:

“昆士兰的考珀伯爵,在圣约翰大教堂的圣光沐浴下,得到了神启!他预言:荷属东印度群岛将面临灭顶之灾,海水与火焰将吞噬岛屿上的生灵!”

起初,无人当真。这消息听起来荒诞不经,更像是酒馆里的醉话或哗众取宠的噱头。

人们嗤之以鼻,议论纷纷,只当是某些人嫉妒昆士兰的崛起而编造的拙劣谣言。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一向以铁腕和高效著称的西奥多政府,对此流言却保持了诡异的沉默。没有官方声明,没有辟谣公告,甚至……没有试图遏制它的传播。

这种反常的缄默使得昆士兰内部也疑窦丛生,西奥多执政以来一直以稳健和严苛著称,很难想象有朝一日也会有如此“冒进”和疯狂的做法。

一些蛰伏已久的势力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首当其冲的便是汉密尔顿家族,自从几年前因污染河流被西奥多政府当作典型重罚后,这个昔日显赫的家族便元气大伤。

虽然西奥多并未对他们进行后续的政治追杀,但地方的势力格局早已天翻地覆,无数渴望攀附新贵的家族和公司,为了向强硬的执政官示好,毫不犹豫地对这个“失势者”落井下石,蚕食其资产,挤压其生存空间,几年下来,汉密尔顿家族的资产已大幅缩水,从云端跌入泥潭。

在汉密尔顿家族略显萧索的议事厅内,现任家主烦躁地将一叠报纸摔在桌上。

“考珀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环视着屋内仅存的几位盟友——都是些同样被西奥多的政策挤压得喘不过气的家族和公司代表。“放任这种‘神启’的流言满天飞?”

“会不会神启是真的?”一旁的男子试探性的问道,“我们试图邀请圣公会的马丁主教来澄清或解释,但他连回信都没有。”

“不可能!圣公会肯定是不敢和西奥多做对。”汉密尔顿冷哼一声,“他们倒是乖觉,但又能和政府相安无事多久?西奥多前一段时间可是前往了新南威尔士州考察,迟早有一天,政府会把手伸向教育领域。”

他顿了顿,脸上阴晴不定,“但我们管它是真是假!政府没禁止,我们就是守法传播‘趣闻’的公民,既然他西奥多自己都不在乎名声……”

“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猛地一拍桌子,“那我们就给他添把火!让这‘神启’传得更远更广,就算伤不了他的根基,能让他成为整个文明世界的笑柄,也值了!”

汉密尔顿最终狠下心来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把消息散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英明神武’的考珀伯爵,是个被‘神启’冲昏了头脑的蠢货!”

在汉密尔顿等残余反对派的推波助澜下,加之昆士兰政府那令人玩味的沉默纵容,“神启预言”如同插上了翅膀,不仅飞遍了澳洲,更以惊人的速度传回了欧洲大陆。

欧洲本就不乏对神秘主义、末日预言感兴趣的信众和小报,很快,伦敦、巴黎、柏林的沙龙和咖啡馆里,人们饶有兴致地谈论着来自澳洲殖民地的这则奇闻。

虽然大多数人一笑置之,将其视为殖民地的又一桩怪谈,但流言传播的速度和广度却引起了各国情报部门的注意。

调查的线索最终都隐隐指向了考珀公司,这更让欧洲的精英们百思不得其解:一个精明务实的资本家、政治家,为何要做此不智之举?

澳洲其他殖民地的政府对此事的态度则是冷眼旁观,除了布坎南家明确表示支持外,其他的势力都在等待着事态的发展,但即便是布坎南家的内部也不是没有质疑声,只不过都被家主威廉压了下来。

新南威尔士州政府表面上表达了“关切”,私下里却难掩欣喜。

若是事后证明“神启”是一场乌龙,此事的影响也足以抵消昆士兰在新几内亚事件中的影响力,如今西奥多自导自演这么一出闹剧,简直是自毁长城。

“预言,呵呵,别到时候印尼溺水了几个人就说是预言应验了!”新洲政府高层对着心腹嗤笑道,

墨尔本新政府的喜悦则更为直白,悉尼会议上,昆士兰借着英国和新洲的势,硬是从维多利亚州身上撕下了一大块利益。

虽然昆士兰的代表全程笑容可掬,但这更让墨尔本的高层感到憋屈和愤怒,如今看到昆士兰和西奥多可能栽个大跟头,维多利亚政府高层几乎要弹冠相庆。

“最好让他的‘神启’变成全世界的笑话!”维州的财政部长恶狠狠地说。

各殖民地政府都心知肚明:即使预言最终被证明是假的,对西奥多个人威望的打击巨大,但以他对昆士兰军队和行政体系的牢牢掌控,其统治根基不会动摇。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怀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暗中或默许地让这则流言在自己的地盘上加速传播,给昆士兰添堵。

《悉尼先驱晨报》更是火力全开,以辛辣到刻薄的社论讽刺道:“考珀伯爵或许是上了年纪,脑袋也不大好使了,竟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奉为‘神启’!这种中世纪神棍般的轻率与狂妄,实在令人瞠目……我们不禁要问,将昆士兰的命运交托给这样一位沉溺于幻想的‘先知’,是否明智?昆士兰引以为傲的‘繁荣’,是否已在悬崖边缘?”

就在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之时,昆士兰政府的行动却由“暗”转“明”。

布里斯班、凯恩斯等主要港口的景象变得异常繁忙,政府租用的货轮频繁进出,码头上堆满了印有考珀公司标记的小麦、玉米,一箱箱标注着红十字的药品被小心翼翼地装上火车。

木材、帆布、绳索等救灾物资也在源源不断地集结,这些物资并不只是在昆士兰停留,还被装上船只,顶着荷兰殖民政府日益警惕的目光,驶向雅加达、泗水等荷属东印度的主要城市。

昆士兰政府依旧没有发表任何关于“神启”的官方声明,但这番毫不掩饰的大规模物资调动,本身就是最响亮的宣言——西奥多总理,在用整个昆士兰政府的信誉和财政,为其““神启”的预言背书!

更令其他殖民地政府高层暗自心惊甚至嫉妒的是:昆士兰的议会和州政府内部,对此竟没有掀起太大的反对浪潮,

议员和官员们私下议论时,更多是一种无奈又带点纵容的态度:“总理坚持?那就随他去吧……反正粮食放着也不会坏,药品总有地方用,就当是笔特殊的‘海外援助’预算,或者……花钱买个心安?”

这种近乎盲目的执行力,让习惯了议会扯皮和利益集团掣肘的其他殖民地领导人,心中五味杂陈。

与此同时,在荷属东印度的土地上,塞巴斯蒂安在收到布里斯班的指示后,变得更加公开和激进。

过去半年的传教,已让圣公会在一些沿海社区和城镇凝聚了一批忠实的信徒,塞巴斯蒂安不再满足于私下劝告,他开始在教堂布道坛上,在集市广场上,公开宣讲“末日将至”的警告!

他引用《圣经》的篇章,将近期一些地区居民听到的、如同远方闷雷般的低沉轰鸣声,解释为“神怒的号角”,是灾难即将降临的“前奏”。

他马不停蹄地求见日惹和梭罗的苏丹,试图说服这两位爪哇最具影响力的土著君主,组织臣民向内陆高地迁移暂避,然而,苏丹们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危言耸听,是基督徒干涉穆斯林事务的借口,断然拒绝。

塞巴斯蒂安又辗转前往雅加达,求见荷兰总督府的高级官员。

凭借考珀公司的影响力,他获得了接见的机会,面对有些不耐烦的荷兰官员,塞巴斯蒂安竭力解释,请求殖民政府至少能在沿海地区组织一些“防灾演习”,提高民众警惕。

然而,荷兰官员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主教,你的‘神启’故事很有趣,但这里是荷兰王国的殖民地!秩序和稳定高于一切,你和你那些信徒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不必要的恐慌,干扰了正常的生产秩序,我郑重警告你。”

官员身体前倾,语气冰冷,“立刻停止散布恐慌言论,严加约束你的信徒!荷属东印度的事务,绝不容许其他殖民地——尤其是通过教会来指手画脚!否则,我们将不得不采取严厉措施,驱逐那些不受欢迎的宗教人士!”

荷兰殖民政府的强硬通牒,很快传回昆士兰,并迅速升级为对考珀公司和圣公会的正式外交抗议。

与此同时,英国伦敦,白厅的内阁会议室里,气氛也降到了冰点。

白厅中,格兰维尔的脸色很是不好:“荷兰人向我们提出了抗议,他们声称考珀公司在雅加达等地的物资输送和人员动员,是又一次‘亚齐战争’的前奏,指责我们纵容殖民地和教会,公然干涉荷兰主权,要求我们立刻、无条件地制止这些行为!”

张伯伦有些惋惜道:“西奥多他这次真是……太不明智了,就算他真对爪哇有想法,怎么能用如此拙劣、如此明目张胆的借口?看看我们在亚齐是怎么做的?支持当地苏丹的‘抗荷圣战’,武器、顾问、资金,哪一样不是通过隐秘渠道?哪有像他这样,打着‘神启’的幌子,自己亲自撸袖子上阵的?!这简直是......唉。”说到最后,张伯伦的语气也带上了些不满。

威廉首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张伯伦过于直白的“经验之谈”感到一丝无奈。

他沉声道:“荷兰人的压力很大,欧洲舆论也开始关注这出闹剧,帝国的声誉和与荷兰的关系不能因此受损,格兰维尔,立刻给昆士兰总督肯尼迪爵士发电,以帝国政府的名义,严令昆士兰政府:立刻停止在荷属东印度一切‘明面上’的行动!物资运输、教会煽动,统统给我停下!私下里……他们爱做梦,就让他们自己做梦去,但别把帝国拖下水!”

“神启预言是昆士兰图谋印尼的烟雾弹”,这种猜测随着荷兰的抗议和英国的介入,迅速成为了主流的解读。

然而,即便是澳洲的其他殖民地,对此也兴趣寥寥。新几内亚是无主之地,保护它对整个澳洲有战略意义,大家还能勉强达成共识。

但荷属东印度?那是老牌殖民帝国荷兰的地盘!这性质完全不同,强行插手只会引火烧身,甚至可能破坏联邦化进程。

新南威尔士和新西兰政府私下向西奥多发去了措辞委婉但意思明确的电报:“西奥多,玩火也要有个限度!就算真有想法,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快收手吧!”

而在荷属东印度,塞巴斯蒂安顶着荷兰殖民政府的禁令和越来越大的压力,行动却更加隐秘而坚定。

他利用教会网络和考珀公司雇员的协助,避开官方耳目,组织起一批批相信预言的沿海信徒,扶老携幼,带着简陋的家当,在夜色或丛林的掩护下,默默向内陆的高地,或是苏门答腊岛深处那巨大的火山湖——多巴湖方向转移。

信仰的力量和对预言的信任,支撑着他们在恐惧和未知中前行。

终于,昆士兰政府持续不断的物资输入,以及圣公会日益猖獗的煽动和人口迁移行为,彻底激怒了荷兰总督府。

一份措辞空前严厉的最后通牒被送到了布里斯班总督府和昆士兰议会大厦,要求昆士兰政府及圣公会“即刻停止一切干涉荷属东印度内政之行为,勒令塞巴斯蒂安主教及其煽动之信众各归其位,否则将面临包括断交、贸易制裁及对昆士兰在荷属东印度人员与资产的武力驱逐在内的一切严重后果!”

英国政府的压力也传递到了昆士兰总督阿瑟·肯尼迪的身上。这位长期深居简出的总督,终于不得不在侍从的搀扶下,前往了议会大厦与西奥多商议。

肯尼迪总督靠在宽大的扶手椅上,脸色十分不好,他看着坐在对面,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兴奋的西奥多,苦口婆心地劝道。

“西奥多……我的孩子……听我这个老头子一句劝吧。停下吧!荷兰人已经暴跳如雷,伦敦的怒火也烧过来了!就算……就算你真的做了那个梦。”总督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深深的无奈。

“我老了,活不了几天了,很快就能去见仁慈的上帝。到时候,我亲自帮你问问,问问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成不成?别再拿昆士兰的前途,拿你自己的政治生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象了!威廉首相已经暗示,伦敦有意暂停你的总理职务以平息事态,你清醒一点啊!”

西奥多静静地听着总督焦急而恳切的劝导,手上却翻着桌上那份政府刊印的日历——翻开的页面,赫然是1883年8月20日。

听到总督那句“去见上帝”,他反而是笑了起来。

“总督阁下,”西奥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里,此刻仿佛燃烧着两簇幽暗而炽热的火焰,“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请稍安勿躁。”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让我们……亲眼见证一下。”

西奥多的目光扫过日历上的日期,最终定格在总督写满焦虑和不解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神启所昭示的,那无可避免的灾难降临!”

窗外,布里斯班冬日的阳光依旧明媚,而办公室内,一股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和对未知灾难的恐惧,伴随着西奥多这句掷地有声的宣言,弥漫开来,凝固了空气。

总督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伯爵眼中的笃定,最终一个字也未能再说出口,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莫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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