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晖早早去了白事铺子，进门就把铁栅拉下，开始削竹条。

那几个纸人小娘子吸饱了香火，从盒子里爬出来，飘然落地。

银海扭着水蛇腰，一步一摇地走到桌子旁，按了下电视遥控器。

“当前，有民众在化粪池中发现尸块，正在拆迁的江一村村内也发现被硬物砍碎的人体骨，警方回应，这些组织属于一名梅姓女子，案件正在进一步侦查中……”

玄淮穿着粉绿旗袍，戴着鎏金翡翠手镯，轻飘飘地走到程晖身边，用纤细冰冷的手按起了他的肩膀。

“哎哟，少爷，您好生威武。”

“诺大的骷髅架子，好可怕呀！”

“还不是被您打得落花流水……”

几个小娘子捂着嘴巴，装作惊吓状，你一言我一语。

程晖拿起打火机，对着竹条削尖的地方，轻轻一按。

一簇蓝橙色火焰升腾而起，火苗在竹子尖上缓缓攀升。

“小少爷您好坏，知道我们怕火，故意吓我们，好生恼人。”

程晖简直没好气，一只手举起打火机靠近四个小娘子，一只手指向楼上。

“扫地去。”

四个小娘子见着火焰连连后退，不情不愿、用奇怪的姿势，扭动着纤纤细腰，银钏撞得叮当响，轻摇曼摆上楼去了。

这时铁栅拉开了，程云夹着生鸡、猪蹄、莲藕、萝卜、姜葱蒜进门。

“累死你哥了，六点半去菜市场排队，还抢不过那些大爷大妈。”

程云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四个小娘子，脸色竟然不似之前苍白，越发鲜嫩有生气了，身材肤色也越发明艳动人，凹凸有致，不由得咂舌。

“你的几个小姐姐，又变漂亮了……难不成，你涨功了？”

程晖没理他，合上程启明留下的牛皮本，继续玩他手里的竹条。

只见他指尖灵动，竹条就跟变戏法似的眨眼变成一个精细骨架。

程云感觉自讨没趣，便拿起牛皮本，随手翻开来看。

“程启明什么时候留给你的，他半句话都没留给我，真是偏心。”

“慢着……这本子自己还会打字？”

只见一行黑色字迹从牛皮本内业缓缓浮现而出，赫然就是他们便宜爹程启明的字迹。

程云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这牛皮本是黑科技啊，比手机短信还牛。

鉴于在江一村的经历，现在程晖立刻飞上天他都能相信。

“若见青鸟，可得神物‘百灵’，初用之，可使人视不可视之物。”

程云看了一个个蹦出来的字，不由得乍舌。

这本子还会有实时提示——是不是接下来会显示扎够999只黑毛老鼠就可以升级？

好像看穿了程云心里想法，牛皮本子上又浮起一行字。

“感天地灵气，勤学苦练，通灵境必上一成。”

程启明好你个老小子，除了说废话就不能讲点有用的。

程云在心里把便宜爹骂了一百遍。

正当程云还在骂骂咧咧时，程晖已经把手里的竹架子放在桌上。

程晖糊上米纸，然后用赭石、青金石、金银粉给米纸一根一根涂上羽毛，然后又用墨点上眼睛，两根手指大小、栩栩如生的鸟儿便落成了。

他朝着鸟儿轻轻吹了一口气，喊道：“活！”

只见小鸟突然变得鲜活可爱，蓝翅红嘴，头上还有一簇黄色卷毛，形如玄凤。

玄凤轻唤一声，突然扑棱起来，一头扎在程云脸上。

鸟翅膀在程云头上拍了好几下，才再次挣扎着飞起来，绕着房柱子转了三圈，腾身落在楼上的木围栏上。

“吓死人了。”

程云捂着胸口喘气。

没想到那玄凤竟然学着他说起话来，而且还学不全。

“死人了死人了。”

这时一个穿着警服、英姿飒爽的短发女子闯进门来。

她长着一双杏眼，脸上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身材高挑。

女子两眼冷冷地一瞥，声音清冽干脆。

“死人？”

程云正想辩解几句，没想到木栏上那玄凤又不知好歹地叫嚷。

“死人了死人了。”

这下，调查员官的脸色更黑了。

程晖没有理会她，兀自倒了一壶普洱，放了陈皮，洗了三次，装在公道杯里分给了自己和程云，然后一口饮尽，头也没抬。

接着，又开始翻开账本，把骆嘉佳给的那五万块记在了账上。

暗地里他打了个响指，楼上那四个纸扎小娘子便轻飘飘趴在了地上。

“我叫陈襄。是辖区派我来的，昨天是你们报的警吧，我今天过来做随访的。”

程晖继续沉默。

“你们之前认识吴春夫妇吗，怎么会去江一村。”

“另外，你们之前是不是就找过梅咏和吴春，找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陈襄言语犀利，边查问边四处查看，那些白花花的纸车纸马在她眼里处处可疑。

程晖又喝了一口茶，一点都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程云倒是被问得不耐烦了：“同志，我们报警是尽力作为市民的绵薄责任，这些问题昨天已经在所里澄清过了。”

“梅咏的女儿骆嘉佳是我们的老同学，她叫我们帮忙肯定要帮啊！”

“警官您没有真凭实据在这里站着，很妨碍我们做生意好不好！”

陈襄被呛得气急，对一副混混模样的程云印象更差，刚想厉声责问，只听门外传来一名把老者的声音。

“襄儿，礼貌点。”

“他们都是好后生，你莫要使错劲儿了。”

只见一个头发全白、穿着棉质衬衫的老头，戴着墨镜、拄着拐杖从门口进来。

尽管他只露出了半张脸，仍可以看出气质清雅非凡。

这时，程晖觉得有些异样，好像周围的气场都被一股无形力量扰乱。

他低头看向牛皮本，上面果然出现了一行字。

“老友来访，以礼相待。”

程晖把杯子摆成“品”字形，将茶倒满，双手捧着向老者迎了上去。

“您喝茶。”

然后，他又侧眼看了一下陈襄。

陈襄好像很尊敬这位老人，老人一进门，她便双手扶着老人的肩膀，气焰也平息了不少。

接着，她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一改方才凌厉的语气。

“凶手找到了，是吴春。”

“刚才是我鲁莽了，不好意思。”

善恶分明，言行磊落，倒是个爽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