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晖巴不得跳起来将陈清渠暴揍一顿。

这家伙，每次表现得盛意拳拳，然而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不知道转了几个来回。

永远都在下套，而且连环套。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脚踩空。

“这笔账欠着，我会要回来的。”

程晖咬牙站了起来。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烛影好像鬼火一样跳动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甬道的。

进陈清渠办公室的时候，是下午。

这时外面已经全黑了。

街灯的光好像被搅拌机切碎一样，在头顶旋转。

眼前有个人影，也是歪歪曲曲的。

程晖没看清是谁，努力张了张嘴，就倒下去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张白色矮床上。

盖着白色被子。

周围墙壁也是白色的。

因为潮湿，墙上还有霉点。

特么的不是停尸间吧。

他抬手想动，有点痛，发现有个针头扎在手上。

再往上看，发现一个血袋。

有人在给自己输血。

程晖意识清醒了点，这个地方自己好像来过。

小时候生病，程启明为了省钱，总带自己来一间破私人诊所，叫强盛诊所。

里面只有一个赤脚医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叫高泽端。

当然医术不怎么高端。

诊所玻璃门上用红色正楷贴着几行大字。

皮肤病专科。

泌尿专科。

补牙种牙。

正骨肩周炎。

意味着——什么都能治，什么都治不好。

程晖心里暗骂了一声，无奈地看着红色血液一滴一滴流进自己的血管里。

他发现程云就靠在床边的椅子上，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想必刚才在常山大学地底下出来，见到的人影就是自己哥哥程云。

听见床上有动静，程云好像吓了一跳似的，猛地睁眼。

“你醒了，喝口汤，补一补。”

程云抓了一把头发，勉强露出一点笑容，把保温盅里的汤倒出一碗递给程晖。

看见程晖投来质问的眼神，程云有点不好意思。

“铺子里的纸人小妞告诉我，你去了常山大学，我感觉不是太对，就跟过来了……”

没等程晖开口，程云便一股脑说了。

“我看见你从下水道爬出来，跟小时候那次晕倒一模一样，就带你来强盛诊所，咱们小时候经常来这……”

程晖打断了他的话。

“你给我输的血？”

他记得程启明刚教自己纸扎没多久，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事物，竟然有生命，就一头栽倒。

那时候的感觉，跟吞了还魂丹的痛苦，一模一样。

程启明背着自己来到这家破烂不堪的强盛诊所。

那个叫高泽端的老头，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回头问程云。

“换点血给你弟弟，就没问题了。”

程云摸了摸鼻子，咧嘴一笑。

“换血有什么问题，换命都行。”

这句话，程晖永远都不会忘。

没想到十多年之后，程云还在干一样的傻事。

程晖第一次主动喝程云递过来的汤。

他看见程云靠在椅背上，不由自主地闭眼睛，似乎随时都能睡死过去。

这是失血症状。

程晖心里暗骂了赤脚医生一顿。

什么馊主意。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里面西装剪裁得笔直、戴着领带、梳着背头的男人走进来。

“你好，我叫高其煜，是高泽端的儿子。”

程晖瞥了一眼高其煜，好像比他爸爸有钱很多。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江诗丹顿腕表。

“如果他不给你输血，你的血早就就烧干了。”

高其煜一点也没管要死要活的程家兄弟，从病床前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茶具。

他毫不客气地洗了茶具，拿出一颗晒干的圆柑，将柑皮里的普洱茶倒进去，用热水冲了三遍。

高其煜也没有斟茶给病房里其他两人的意思，端着紫砂茶杯，闭眼闻了闻香气，一口饮下。

“熟虾，懂吗?”

“把活着的虾爬子放在蒸笼上。”

“一开始还能挣扎，过一会，蛋白质变性，变成红色，蜷缩成一团，就死翘翘了。”

“还魂丹能活活把你抽干，烧熟，跟蒸笼上的虾爬子没区别。”

“不过既然程云给你换了血，就没问题。”

“吸收了还魂丹，你好像进通灵境中期了。”

说着，高其煜还舔了舔嘴，仿佛在说舌尖上的美食。

闻言，程晖脑子有点重。

一个破诊所，一个赤脚医生，怎么会知道自己吞了还魂丹，还进了通灵境？

高家这一脉，跟程启明又有什么关系？

程晖坐了起来，觉得心跳速度有点快。

血管突突直跳。

气海在快速膨胀。

好像要将自己每一个细胞吞噬。

他低头默念了一声：“化形。”

高其煜继续端着茶杯喝茶。

突然他的眉头一跳。

茶杯里出现了一条小蛇。

青绿色，像银丝面条一样细，在棕色茶水里游曳。

突然小蛇抬起头来，嘶嘶吐着蛇信子。

还没等高其煜反应过来，小蛇便扑到他手上，狠咬了一口。

一丝鲜血渗了出来。

“这一口算是还你的。”

程晖抱着手臂，斜靠在床上。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果然上了一乘。”

“先前你只能驭物吧，现在可以化形了。”

“不过三个月时间。”

“程启明果然没看错人，你就是个天才。”

“我爸，高泽端，修行了五十年，才进通灵境。”

高其煜用消毒巾擦了一下手背上的血，然后端起紫砂壶里的茶，一饮而尽。

程晖看见，刚才那道蛇咬的伤口，已经消失。

他完全对高其煜的实力没有概念。

高其煜总是带着一副笑脸看自己，温和亲切，如沐春风。

但程晖知道，高其煜是个狠人。

等到第二天出院结账的时候，程晖就知道为什么高其煜笑得这么开心了。

因为他听见程云在惨叫。

“黑心医生！”

“我两个月工资没了！”

“你这是在放我血！”

还没出医院，程晖便远远看见一辆宝马4S系停在门口。

一个扎着马尾、清爽可人的女生，快步朝自己走来。

她便是骆嘉佳。

骆嘉佳穿着小香风短裙，白色短T恤，提着小羊皮手袋，穿一双学院皮鞋配黑色长筒袜，清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