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今日的齐府，灯火通明，大摆流水宴席，庆祝齐墨身体恢复。

但此时，齐墨的卧房之中。

气氛却谈不上多么和谐。

“什么，你要离开？”

齐远山坐在檀木椅上，看着刚刚恢复的儿子齐墨，眉头紧皱。

一旁的夫人林氏，齐墨的母亲。

也是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儿子。

自从儿子的身体开始恢复，她慢慢觉得。

自家的儿子变得越来越陌生。

若不是确定这真的是自家儿子，恐怕会觉得真的齐墨是不是被调包了。

齐墨也知道，若想要离开，必须要寻个合理的理由。

“父亲，母亲。”他组织了下语言继续说道。

“你们也知道，我瘫痪多年，此次我能恢复。”

“全仰赖梦中仙人的救治。”

“前不久也是在仙人指示下诛杀恶蟒，这才得以恢复。”

“我此次离开，也是仙人指示。”

“若是不遵从，恐怕孩儿这身体——”

这个时代。

这个理由还是能站得住脚的。

毕竟齐墨身体恢复在前，由不得别人不信。

“哎…”齐远山重重叹了口气。

手中茶杯举了又放，放了又举。

“那好吧！”

一旁的齐母已经泪眼婆娑。

“墨儿，你这一去究竟要多久啊，仙人有没有给个准话啊？”

齐墨摇了摇头。

此次离开齐府，他的目的便是寻仙。

由不得他不离开。

他发现，他与龟身的精神通道之中，积压的银白色物质越来越多。

已经有一点影响到了精神通道的稳定性。

如果再不处理。

恐怕精神通道中银色物质满了后。

他的精神会崩溃。

虽说这个时间应该还有很久，但他需要早做打算。

这银白色物质，按他猜测，应该就是龟身修炼所反哺的灵力。

如今他不懂修炼，没有功法，自然无法吸收。

如今的龟身进阶炼气妖兽。

他也诞生了灵识，能够感知到水下灵气的流动。

他准备循着灵气汇集的方向，相信定有所获。

只是这究竟需要多久，他无法保证。

“那你多带点护卫，侍女，这一路上也有个照应。”林氏关切地说道。

齐墨再次摇头。

“仙人不让。”

“这什么…”齐母话说了一半，赶忙捂住嘴巴。

“父亲，母亲，孩儿明日便走了。”

“此一行，不知何年可归，父亲，母亲，还是早做打算，再要个弟弟吧。”

齐远山看着齐墨，心中不由得想。

儿子身体恢复究竟是好是坏。

终究还是离开了。

不过又不是没有回来的时候。

齐远山强打精神。

“那你按照仙人指示去做，家中一切你无需担心。”

说完便拉着双眼通红的齐母离开了。

次日拂晓，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齐墨背着行囊，独自一人上了一艘大船。

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牛筋绳，绳身粗如儿臂，浸过桐油，异常坚韧。

两边各有一个铁环。

齐墨将其中一个扣在船的前方，另一个扔到水中。

随后，他闭上眼睛，意识切换到龟身。

水下。

龟身一口咬住铁环，套在粗壮的脖颈之上。

齐墨控制着龟身猛然发力，四肢划动。

牛筋绳瞬间绷紧。

“嘎吱”一声。

船身微微一震，随后缓缓移动，破开平静的江面，朝着漓江下游而去。

齐墨能感觉到，这就是灵气汇聚的方向。

夜已深，风微凉。

齐墨坐在甲板上，烤着刚刚用龟身抓到的一条大鱼。

突然，一声很小的“咯吱”声从舱内传来。

齐墨猛地站起身来。

船上有人！

他右手无声地按在腰间防身用的短刀之上。

轻轻移动到船舱处，左手推开舱门。

月光下，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着。

那人穿着一身粗布短打，头发胡乱扎成马尾，但齐墨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青竹？”

少女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来，脸上还蹭着几道黑灰，活像只偷鱼失败的猫。

“少、少爷……”她干笑两声，手指绞着衣角，“那个……我……”

齐墨眉头紧锁：“你怎么在船上？”

青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昨天晚上，我……我偷偷爬上来的……”

果然。

想必是青竹不小心听到了自己要独自离开的消息。

这才偷偷跑上船。

这丫头从小跟着他，性子看着温顺，骨子里却倔得很。

齐墨本不愿牵扯上其他人。

他这一去，是生是死，何时能回，都非定数。

青竹在一边，怯兮兮地看着齐墨。

齐墨内心不忍太过责备。

再加上青竹本就是他的贴身侍女，他这一去，青竹在齐家的地位也会非常尴尬。

恐怕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心中一软，跟着也就跟着吧。

“还不快去洗漱干净。”

青竹闻言心中大定，喜笑颜开。

“好嘞，少爷。”

青竹洗漱干净，换了身素净的衣裙。

在甲板上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烤鱼。

齐墨自然乐得清闲。

“少爷，鱼烤好了。”

青竹将烤得金黄的鱼肉递过来，鱼皮酥脆，鱼肉雪白。

齐墨接过，咬了一口，倒是比想象中美味。

青竹小口啃着自己那份。

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时不时偷瞄船尾的舵轮——那里空无一人。

终于，她忍不住了。

“少爷……”她咽下嘴里的鱼肉，犹豫着开口，“这船……怎么没人掌舵，自己就会走啊？”

二人这一去，相伴的时日不会短，索性也就不瞒着她了吧，齐墨心中暗道。

他直接切回龟身。

没有什么解释能比的上亲眼所见来的直接和震撼。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青竹赶忙跑到船边。

只见一只庞然巨兽破开水面。

那是一只通体玄黑的巨龟。

青竹小嘴微微张着，杏眼睁得圆圆的，连呼吸都忘了。

齐墨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察觉。

“是它在拉着船。”齐墨直接出声。

“少…少…爷…这…这…”

小半天，青竹都没说出话来。

这也正常，普通人肯定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这龟是我所养，算是一头异兽。”

双体一魂之事，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青竹木然地点了点头。

漓江很长，但终有尽头。

漓江的尽头，是一片海。

离开青山镇的一个月后。

江水流速渐缓，水面越加开阔。

齐墨站在船头，遥望着水天交接之处——那里，是海。

齐墨从未见过真正的海，前世今生。

站在甲板上，他望着无边无际的深蓝，第一次感受到自身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