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公馆灯火通明，奥萨罗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一片漆黑的学院渐渐覆上银白，忽然感觉眉心一阵刺痛，内心的悸动也在加剧。

“只有王都的宫廷巫师拥有短暂抑制侵蚀的巫术，你的身体本就不适合来这种乡下，瓦伦丁议长还是太不近人情了。”维罗妮卡看着约瑟院长刚刚递呈上来的调查报告，不留情面地表达着对瓦伦丁的不满。

奥萨罗却听不进那女人说的半句话，声音依旧沉稳：“再怎么经受侵蚀，我也还是王属骑士团的骑士、正神教会的司阍，总不能让你独自前往丹特丽安。别忘了，这里刚发生过巨兽袭城。还有，别说兄长的坏话。”

兄长么？

维罗妮卡嗤笑一声，瓦伦丁可不像是会讲兄弟情谊的人。

反观奥萨罗，明知道瓦伦丁只是在利用他，却还是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一切——按照正常的超凡力量使用频率，超凡者至少也要到40岁之后才会出现侵蚀，而奥萨罗今天不过31岁，就已经到了遭受侵蚀的地步。可想而知，奥萨罗由于超凡力量使用过度，导致侵蚀提前了10年。

不再可怜窗前那个愚昧的男人，维罗妮卡低头看起关于超凡者学生逃脱的调查报告。

报告显示，逃离学院的学生在进入丹特丽安市之后就销声匿迹，疑似使用了伪造的自由民身份，并且伪造身份的细节做得相当到位，以至于戴维斯伯爵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并且对学院一次次有关通缉事宜的催促和询问感到厌烦。

至于暗中协助他们的人，学院给出的调查并没有明确指向，不过有一个名为杰德的旅行商人通过金钱攻势高调入驻学院，专门售卖一些违禁商品，但这一切都被院长福尼亚暗中掩盖，直到在福尼亚的遗物中找到他与商人杰德签署的私人协议。

巧就巧在，商人杰德离开学院的时间与自救会逃离的时间高度吻合。

学院以此为线索深挖杰德这个旅行商人的信息，终于在戴维斯伯爵的配合下查到了一家名为夜莺的商会，而商人杰德的真实姓名叫做杰拉德。

不过目前夜莺商会已经转让给了一位叫法琳娜的商人，至于杰拉德本人去向并不明确，据说是去了中转都市伯明翰。

维罗妮卡耐心读完，依旧有许多疑惑尚未解开。

对方分明已经拿到了完整的《誓约名录》，却只公布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内容，似乎是有意对议会形成威慑。

一个商人，根本没有必要那样做......还是说《誓约名录》在通过金钱交易后辗转落入了某位政客手里？

以及夜莺商会这个名字，总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古老的商业体系正在被新生的债券与股票摧毁，现存的商会并不算太多，大概也只有金融都市圣歌尼亚还有......

“奥萨罗，将这份报告记录下来。”维罗妮卡将报告递给奥萨罗，自己则是查看起关于施布莱·奥斯霍尔的调查报告。

奥萨罗接过报告大致看了一眼，神情却有些异常。

“怎么了？报告有问题？”

“不，没什么。约瑟院长的效率挺高，这一点应该写进递呈瓦伦丁议长的报告里。”

他不动声色地将报告拿到隔壁的书房抄录起来，心里却泛起一丝波澜。

杰拉德......竟然是他？

他效忠的人是如今的三位一等公爵中最低调的那位......不过这种东西没有写进报告的必要，毕竟就算是瓦伦丁议长也不可能与那位公爵大人为敌。

奥萨罗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那是刚加入王属骑士团时接受杰拉德·瓦尔指导的零碎记忆。

正当他准备下笔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进。”维罗妮卡放下报告，抿了一口茶，显然对于来人的冒失有些不悦。

咔哒。

大型贵宾室的木制双开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约瑟院长掸了掸身上的飘雪，正了正头顶的小毡帽，这才快步走到维罗妮卡面前，躬下身体低声说道：

“维罗妮卡长官，宿舍区的学生发生了暴乱。”

“你说什么？”

......

非贵族学生的待遇从来都很差，既没有林德与塔科夫那样的双人间宿舍，也没有独立盥洗室。

他们像牲口一样被限制在狭小的宿舍内，一连十几天接受着每天两片面包的施舍，又逢暴风雪的夜晚，饥寒交迫。

不知是谁在每一间宿舍内都放置了一面镜子，许多学生眼前一亮，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看到了镜子里的怪物，像是一棵扭曲的树，长着无数干枯的藤蔓，身上还有一个黑黢黢的空洞，发出古怪而惊悚的哞哞怪叫。

他们逐渐发现了自己就是镜子里的怪物。

有的人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成为怪物的事实，从高楼一跃而下，企图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没想到他们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

有的人陷入狂乱，疯了一样开始攻击同伴，正片宿舍区都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

施布莱知道这是木偶人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样貌，陷入自我怀疑与狂乱之中，为了控制局面，他首次在学院里公然吹响了控制木偶人的旋律。

混乱得到了短暂的控制，可随之而来的是服用了解药的学生们的质疑。

“该死！原来学院从未将我们这些流放者当作学生......我们是工具，是牲口，是实验品，是牺牲品！”

“真是一群冠冕堂皇的高位者！说什么成为人类的开拓者，其实从进入学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宣判了我们的死刑！”

“一个月前，戍边卫队抽调的学生也是这样被控制的吧？现在呢？想让我们等死？”

他们冲出宿舍，冲开宿舍区的封锁，冲向施布莱，冲向卫兵。

砰。

火枪击发，领头冲锋的学生应声倒地。

也正是这一刻，一切无法调和，学院宿舍区彻底陷入暴乱。

一个摆满镜子的回廊里，一只镜魇在镜中来回穿梭，直到最后一面摆放完成，这才松了口气似的扑了扑恶魔小翅膀。

下一刻，它感受到了林德的召唤，消失在学院的宿舍区。

身后是一片染上银白的荒芜草场，面前则是一座寂静的私人庄园。

林德穿着他那件破旧的晨礼服，戴着圆顶礼帽，手里提着一只黄褐色的公文包，望着漫天雪景，与庄园旁边一道通往学院围墙外的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