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暴君天下,我崇祯不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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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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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墙之外,祖大寿统领的数万明军虽已鸣金收兵,缓缓退去,但那震天的战鼓、蔽日的旌旗、以及攻城重器碾压大地的轰鸣,早已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后金军民的心头,挥之不去。

城墙上,被硝烟熏黑的痕迹、被炮石砸出的坑洼,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的惊心动魄。

然而,外部的压力尚未完全消散,盛京内部,权力的暗流却已开始更加汹涌地奔腾,酝酿着一场比明军攻城更凶险万分的风暴。

开原,莽古尔泰府邸。

这座位于开原城深处、占地广阔的府邸,此刻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府内深处,一间门窗紧闭、只点着几盏昏暗牛油灯的密室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压抑的愤怒。

莽古尔泰,这位曾经与皇太极、代善、阿敏并称“四大贝勒”的枭雄,如今只顶着个空泛的“和硕贝勒”头衔,正烦躁地在铺着厚厚熊皮的地毯上踱步。

他身形依旧魁梧雄壮,如同被困在笼中的暴熊,但那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布满了阴鸷和怨毒,眼窝深陷,里面燃烧着两簇不甘的火焰。

大凌河之战前,他御前露刃、顶撞皇太极,那冲动的一刻,已将他彻底推向了深渊的边缘。

虽然后来皇太极“宽宏”,并未立刻严惩,但随之而来的削权、夺牛录,如同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着他的尊严和力量。

更让他心寒的是,皇太极似乎完全遗忘了他在锦州城下为救援阿济格而浴血奋战的功劳!那血,算是白流了!

脚步声从外传来,门被推开,带来一丝寒意。莽古尔泰的姐姐,哈达公主莽古济走了进来。她穿着厚实的皮裘,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深深的忧虑。

“姐,你来了。”莽古尔泰停下脚步,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莽古济看着弟弟那副被怨恨啃噬得几乎变形的脸,心中一阵刺痛。她挥退了身后的侍女,关上厚重的木门,密室内只剩下姐弟二人。

“五弟(莽古尔泰排行第五),你派人火急火燎地召我回来,到底为了何事?”莽古济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关切,“盛京那边刚打完仗,人心惶惶,你…”

“人心惶惶?”莽古尔泰猛地打断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那是他皇太极的事!与我何干?他坐稳了他的汗位,我们这些碍眼的绊脚石,就该被一脚踢开!被碾碎!”他猛地转身,抓起桌案上一个镶金的银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如同血泪。

“五弟!慎言!”莽古济脸色一变,疾步上前想要夺下酒壶,“你喝多了!这种话传出去…”

“传出去又如何?!”莽古尔泰一把推开姐姐,眼睛瞪得血红,“姐!你看看我!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大贝勒?狗屁!一个被拔光了爪牙、只能在这开原城里等死的废物!皇太极他革了我的头衔!夺了我五个牛录的人口!这些我都忍了!就当喂了狗!可他不会放过我的!他绝不会!”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御前露刃,那是死罪!他当时没杀我,不过是看在大战在即,需要我莽古尔泰这把刀去为他卖命!现在仗打完了,明狗退了,他缓过气来了!姐,你觉得他下一步会做什么?等着他给我送来一杯鸩酒?还是把我像阿敏那个蠢货一样,圈禁到死?!”

莽古济被弟弟眼中的疯狂和话语中赤裸裸的杀意惊得后退一步,脸色煞白:“五弟!你…你万不可如此想!大汗他…他或许…”

“或许什么?!”莽古尔泰逼近一步,灼热的酒气喷在莽古济脸上,“姐!你还不明白吗?我得罪的不是一个普通兄弟,是汗!是那个心比蛇蝎、手段比冰还冷的皇太极!我挡了他的路!从他逼死阿巴亥额娘(多尔衮生母)那天起,我就知道!他容不得任何威胁!阿敏完了!下一个就是我!代善那个老狐狸只想当个太平王爷,他不会帮我!我只能靠自己!”

他猛地抓住莽古济的肩膀,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声音如同地狱吹来的寒风:“与其坐在这里,像条待宰的狗一样,等着他皇太极磨好刀来割我的喉咙…不如!不如我先动手!一不做二不休!找机会宰了他!夺了这汗位!横竖都是个死,我莽古尔泰宁愿轰轰烈烈地死!也绝不做他砧板上的肉!”

“你疯了!”莽古济失声尖叫,浑身都在颤抖,“刺杀大汗?!你这是谋逆!是自取灭亡!你想想后果!想想你的部众!想想你的家人!一旦失败,那是要诛灭全族的!就算…就算你侥幸成功,代善会服你?多尔衮、阿济格、多铎那三兄弟会放过你?还有那些依附皇太极的蒙古王爷们!他们会看着你坐上汗位?五弟!这太冒险了!这是绝路啊!”

“绝路?!”莽古尔泰一把甩开莽古济,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愤和癫狂,“我早就被逼上绝路了!姐!你以为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等死吗?!至于代善…”

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凶光,“他只想保全自己和他那一旗!我赌他不敢!也不会为了一个死掉的皇太极跟我拼命!他只会缩回去!只要我杀了皇太极,坐上那个位置!凭我莽古尔泰的威望和手中剩下的力量,加上德格类的支持,未必不能压服其他人!那些蒙古墙头草?哼!只要给足他们好处,他们认得谁是主子?!”

他猛地止住笑声,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死死盯着莽古济:“姐!你是我唯一的亲姐姐!你帮不帮我?!”

莽古济看着弟弟那已经完全被怨恨和绝望吞噬的脸,心如刀绞。

她了解这个弟弟的脾气,一旦认定了死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五弟…你…你这是要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啊…”

“地狱?”莽古尔泰狰狞一笑,“那就让这地狱之火,先烧死皇太极吧!”

翌日,莽古尔泰密室。

密室内的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除了莽古尔泰和一脸忧色、沉默不语的莽古济,还多了三个人。

莽古尔泰的同母弟,镶蓝旗旗主德格类。他坐在下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眼神复杂地在兄长和姐姐脸上游移,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挣扎。

他比莽古尔泰年轻几岁,性格也相对沉稳谨慎。

兄长对皇太极的怨恨他感同身受,但刺杀大汗…这念头光是想想就让他脊背发凉。

另外两人,则是莽古尔泰最信任的心腹爱将,正蓝旗的甲喇额真屯布禄和爱巴礼。屯布禄身材高大,面如铁铸,眼神凶狠;爱巴礼则精瘦剽悍,如同一把出鞘的弯刀。

两人都是跟随莽古尔泰多年的死忠,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都来了。”

莽古尔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德格类脸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开门见山:“今日叫你们来,只为一件事——除掉皇太极!”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德格类还是猛地一震,倒吸一口凉气。屯布禄和爱巴礼则对视一眼,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一种嗜血的狂热。

“主子!您终于下决心了!”屯布禄猛地捶了一下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瓮声道,“皇太极那厮刻薄寡恩,处处打压主子,兄弟们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您下令吧!怎么干?是带兵冲进汗宫,还是半路截杀?属下愿为先锋,取其首级!”、

“是啊,主子,就算现在不动手迟早也要像阿敏那样,咱们正蓝旗这些年流的血还少吗?”

“对!主子!爱巴礼这条命是您的!您指向哪里,属下就杀向哪里!”爱巴礼也激动地附和。

莽古尔泰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硬闯汗宫?那是找死!皇太极身边的白甲护军不是吃素的。半路截杀?他出行护卫森严,难有机会。”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我要请他…来我府上赴宴!”

“赴宴?”德格类失声,脸色更白了几分。

“不错!”莽古尔泰眼中凶光毕露,“就以庆贺盛京解围、慰问大汗辛劳为名,请他过府饮宴!就在这开原!在我的地盘上!我已派人秘密弄到了无色无味的‘鹤顶红’!只需一滴,神仙难救!只要他喝了我的酒…哼!”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是赤裸裸的杀意。

“此计…此计太过行险!”德格类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颤抖,“大汗他生性多疑,岂会轻易赴宴?就算来了,他身边的护卫、试毒的奴才…如何能确保万无一失?一旦事败…我们…”

“事败?”莽古尔泰猛地打断他,眼神如同刀子般刺向德格类,“十弟!你怕了?!别忘了,你我是一母同胞!皇太极对付完我,下一个就是你!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至于他会不会来…”

“不是……只是就算是邀请大汗他也未必亲至啊?索尼更是寸步不离,咱们没什么机会啊……”

莽古尔泰冷笑,“他刚刚‘打退’明军,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我莽古尔泰虽被他打压,但名义上仍是他的兄长,是大金的贝勒!我低声下气地设宴赔罪,庆贺‘大胜’,他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如何安抚其他旗主贝勒?如何彰显他‘宽仁’?我料他必来!也必须来!”

他转头看向屯布禄和爱巴礼:“府内防卫,由你二人全权负责!挑选最忠诚、最悍勇的死士,扮作仆役、护卫!酒宴当日,府门紧闭,只留侧门迎‘贵客’。

他带的护卫,最多不过数十白甲兵,引到偏厅‘款待’,务必控制住!宴席之上,由我心腹侍女执壶斟酒,酒中已下剧毒!只要皇太极饮下第一杯…哼!”莽古尔泰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大事可成!只要他当场毙命,群龙无首!我以兄长身份登高一呼,又有你们拥戴,再许以代善和蒙古诸王厚利,这汗位,非我莫属!”

“主子英明!”屯布禄和爱巴礼激动得满脸通红,同时单膝跪地,以拳捶胸,发出最重的誓言:“我等愿以死相随!阳事大汗(指表面上),阴助尔(暗中助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莽古尔泰哈哈大笑,上前扶起二人:“好!好!得你二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他意气风发,仿佛已看到皇太极毙命、自己登上汗位的景象。

然而,当他的目光转向德格类时,笑声戛然而止。德格类依旧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挣扎和一种深沉的绝望。

“十弟?”莽古尔泰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威胁,“你意下如何?”

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莽古济紧张地看着弟弟,屯布禄和爱巴礼的目光也带着审视和压力。德格类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冷汗浸透了内衫。一边是血脉相连、处境险恶的亲兄长,一边是后果不堪设想的弑君谋逆…

良久,在莽古尔泰越来越不耐烦、几乎要爆发的前一刻,德格类才极其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此事…关系重大…容…容我…再想想…”他不敢看兄长的眼睛,低下了头。

莽古尔泰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失望和冰冷的怒意,但他强压了下去,知道此刻不宜逼迫过甚。

他冷哼一声:“好!你好好想想!但时间不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再理会德格类,转向屯布禄:“立刻派出最精干的亲信,潜入盛京,务必摸清皇太极近期的行踪、护卫力量、以及…他对开原的态度!我要万无一失!”

“嗻!”屯布禄领命,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盛京,汗宫外,索诺木府邸。

索诺木,莽古济的丈夫,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圆滑的蒙古台吉。他出身哈达部,靠着妻子莽古济与莽古尔泰、德格类姐弟的关系,以及自身精明的钻营,在皇太极手下也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颇受一些蒙古王爷的“信任”,常被皇太极召去询问蒙古诸部动向。

此刻,他正坐在温暖如春、铺着华丽地毯的书房里,面前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温好的马奶酒,但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他肥胖的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莽古济从开原回来后,虽然竭力掩饰,但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忧惧和偶尔失神的模样,如何能瞒过他这个朝夕相处的丈夫?

旁敲侧击之下,莽古济终究是心神不宁,又想到丈夫与一些蒙古王爷交好,或许能探听到些风声,便在极度不安和矛盾中,将莽古尔泰那惊天动地的弑君计划,断断续续、语焉不详地透露给了索诺木一部分。

虽然她反复叮嘱索诺木绝不可外传,但仅仅这一鳞半爪的信息,已足以让索诺木这个官场老油条惊得魂飞魄散!

“疯了…莽古尔泰他彻底疯了!”索诺木喃喃自语,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刺杀大汗?还是在自家府邸设宴下毒?这简直是自掘坟墓!不,是拉着所有人陪葬!

他太了解皇太极了!那位大汗表面宽仁,实则心机深沉如海,手段狠辣无情!索诺木毫不怀疑,莽古尔泰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侥幸成功,也必将引发八旗内乱,蒙古诸部也绝不会坐视一个弑君者上位,届时战火重燃,他索诺木这点家底和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

更重要的是,皇太极对他的妻子莽古济和莽古尔泰的关系心知肚明!一旦事发,无论他索诺木是否参与,都必然被牵连!皇太极会放过他这个“逆贼”的姐夫?绝无可能!到时候,抄家灭族就在眼前!

“不行…绝对不行…”索诺木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脸上的肥肉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必须做点什么!

一个极其危险、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告密!

把莽古尔泰的计划,提前捅给皇太极!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激灵,巨大的恐惧和随之而来的、对背叛妻子的愧疚感瞬间攫住了他。莽古济…虽然脾气暴躁,但终究是他的妻子…

但这份愧疚,在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时,迅速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压了下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索诺木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决绝,低声自语,“莽古尔泰,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莽古济…别怪我无情,要怪就怪你那不知死活的弟弟!”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脸上的表情迅速切换成一种极致的谄媚和惶恐。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铜镜练习了几遍惶恐不安的表情,然后快步走出书房,对着心腹管家低声急促地吩咐道:“备马!快!我要立刻求见大汗!有天大的要事禀报!关乎大汗安危”

盛京,汗宫,暖阁。

皇太极刚刚送走了前来商议战后抚恤和蒙古诸部动向的几位重臣。连日来的心力交瘁,让他英俊的脸上也难掩疲惫,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他靠在铺着白虎皮的宽大座椅上,闭目养神,手指轻轻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浑河岸边那惨烈的景象,卢象升、周遇吉的名字,如同跗骨之蛆,萦绕在他心头,带来沉重的压力。

“大汗,哈达部台吉索诺木,说有十万火急、关乎社稷安危之要事,恳请立刻觐见!”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进来通禀。

“索诺木?”皇太极睁开眼,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这个莽古济的丈夫,平日里八面玲珑,此时如此急切…他心中微动,“宣他进来。”

很快,索诺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太极面前的地毯上,浑身抖得像筛糠,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大汗!奴才…奴才有罪!奴才该死!求大汗饶命啊!”

皇太极眉头微蹙,心中那丝预感更加强烈。他不动声色,声音平静无波:“索诺木,何事如此惊慌?起来说话。”

“奴才…奴才不敢起来!奴才罪该万死!”索诺木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充满了真实的恐惧(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是…是莽古尔泰!他…他要谋反!他要刺杀大汗您啊!”

暖阁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侍立在侧的几名白甲护军,眼神骤然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手已按在了刀柄上!

皇太极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让跪在地上的索诺木如坠冰窟,抖得更厉害了。

“说!”皇太极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索诺木心上,“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地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索诺竹筒倒豆子般,将莽古济告诉他的信息,加上自己添油加醋的猜测和“忠心”,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莽古尔泰对大汗心怀怨恨,尤以被革大贝勒、夺牛录,以及认为大汗遗忘其锦州救援之功为甚…他…他已在开原秘密召集心腹屯布禄、爱巴礼等人,密谋…密谋以庆贺盛京解围、慰问大汗辛劳为名,邀请大汗赴开原其府邸饮宴…实则…实则在酒中暗藏剧毒‘鹤顶红。

欲…欲在席间鸩杀大汗!篡夺汗位!他还妄言…妄言代善大贝勒必不敢反对,可许以厚利安抚…奴才…奴才的妻莽古济得知此事,惶恐不安,无意中向奴才透露…奴才闻之,如五雷轰顶!深知此乃滔天大罪,更关乎大汗安危,社稷存续!故冒死前来告发!求大汗明鉴!饶恕奴才妻莽古济一时糊涂,她…她也是被其弟胁迫啊!”

索诺木说完,再次匍匐在地,身体抖成一团。

暖阁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只有索诺木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皇太极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但熟悉他的人,如侍立在一旁的侍卫统领索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大汗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寒意,已足以冻结血液!

许久,皇太极缓缓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铺着白虎皮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死神的鼓点。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抖如筛糠的索诺木身上,如同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索诺木…”皇太极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你…很好。忠心可嘉。”

索诺木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大汗…奴才…奴才…”

“此事,”皇太极打断他,眼神冰冷,“除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没…没有!绝对没有!奴才得知后,立刻马不停蹄赶来禀报大汗!连…连奴才的管家都不知道奴才为何如此匆忙!”索诺木急忙赌咒发誓。

“嗯。”皇太极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极其浅淡、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此事,到此为止。你今日,从未踏入过汗宫,也从未对朕说过任何话。明白吗?”

索诺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自己保密!他连忙磕头如捣蒜:“奴才明白!奴才今日一直在府中饮酒,从未出门!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下去吧。”皇太极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

“嗻!谢大汗恩典!谢大汗恩典!”索诺木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直到走出汗宫大门,被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的内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出卖妻弟换来的“安全感”,迅速取代了恐惧。

暖阁内,再次恢复了死寂。但气氛却比索诺木在时更加压抑恐怖。

皇太极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索尼无声地走到他身后。

“索尼。”皇太极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奴才在!”

“传朕密旨。”皇太极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一,命镶黄旗固山额真谭泰,率本旗最精锐的护军巴牙喇五百人,着便装,秘密分批潜入开原城,听候指令。二,命正黄旗固山额真图尔格,挑选可靠人手,严密监视开原莽古尔泰府邸一切动向,尤其是屯布禄、爱巴礼等人行踪,以及任何可疑物资(尤其是药物)的流入!三,命内务府,准备一份厚礼,就说…朕感念莽古尔泰锦州救援之功,不日将亲赴开原,接受其‘庆贺’宴请!”

索尼心头剧震,脸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嗻!奴才这就去办!”

皇太极转过身,深邃的眼眸中,寒光如电,嘴角勾起一抹冷酷到极致的弧度:“莽古尔泰…朕的‘好’兄长…既然你如此盛情相邀,那朕…就陪你好好演完这场戏!看看是你那‘鹤顶红’够毒,还是朕的刀…更快!”

开原,莽古尔泰府邸。

浑然不知索诺木已将屠刀递到了皇太极手中的莽古尔泰,正沉浸在一种病态的亢奋之中。

他亲自检查着宴席的布置,指挥着仆役搬来最好的美酒,铺上最华贵的毡毯。府邸内外,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屯布禄和爱巴礼挑选的死士,已悄然替换了府中部分护卫和仆役,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机。

“主子,盛京那边探子回报,皇太极近日常召见蒙古诸王,似乎心情不错。对开原这边,暂无特别举动。”屯布禄低声禀报。

“好!”莽古尔泰用力一拍大腿,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他得意忘形了!这正是天赐良机!告诉下面的人,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宴席当日,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他走到酒窖深处,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用油纸密封、毫不起眼的黑色小陶罐。打开封口,里面是半罐无色无味的粘稠液体——索诺木做梦也想不到,莽古尔泰竟真的通过隐秘渠道,弄到了这传说中的剧毒“鹤顶红”!

莽古尔泰用一根银簪蘸取了一丁点,轻轻放在旁边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用于试毒的小羊羔嘴边。

那小羊羔好奇地舔了一下,仅仅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开始剧烈抽搐,口吐白沫,眼珠暴突,短短几息之间,便僵直不动,彻底没了声息!

“好!好!好!”莽古尔泰看着小羊羔迅速毙命,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连声叫好,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无色无味,见血封喉!果然是剧毒!皇太极…我的好八弟…哥哥我为你准备的好酒,你可一定要…多喝几杯啊!哈哈哈哈!”他压抑着声音,发出低沉而癫狂的笑声,在阴冷的地窖中回荡,如同夜枭的啼鸣。

而在府邸另一处僻静的院落里,德格类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冰冷的玉佩,那是他额娘留下的遗物。他的内心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煎熬。

兄长的疯狂计划,索诺木那令人不安的沉默(他并不知道索诺木已去了盛京),皇太极可能的反应…无数念头撕扯着他。

一边是血脉亲情和共同的政治命运,一边是理智告诉他那是一条通往地狱的绝路…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最终,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决绝的光芒,低声如同誓言,又如同诅咒:“兄长…你这是在赌命…赌上我们所有人的命…罢了…罢了…”他缓缓闭上眼,将玉佩死死攥在手心,仿佛要从中汲取最后的力量。

开原城,这深秋的寒夜,杀机已如同浓稠的墨汁,悄然弥漫开来,将整座府邸,乃至整座城池,都笼罩在一片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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