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边境
第12章 边境
冬雾裹着车帘缝隙往车厢里钻,路路的指尖在红木球上磨出薄汗。
这颗用雪松木削成的小球是他前日趁车夫打盹时偷的,此刻在掌心转得飞快,木纹里的琥珀色光斑跟着晃,像极了索尔从前教他解绳结时,烛火在铜灯里跳的样子。
“再熬三日,该到砍丁边境了。”
车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红球差点滚落地。
路路忙攥紧小球,透过车帘破洞看见驾车的埃夫拉侧过半边脸——那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士兵,喉结随着说话声上下滚动,“我家就在红枫河谷南边,过了界碑就能望见烟囱。”
路路没接话。
他望着埃夫拉后颈晒脱的皮,那里沾着星点草屑,像罗尼宫后园老槐树落下的花苞。
归乡的激动从埃夫拉的马鞭声里渗出来,连马耳朵都竖得笔直。
路路摸着胸口发烫的玉佩,突然想起昨夜偷听到的对话——海登说“过了边境就交给光明神会”,而光明神会的玄铁马车,此刻正碾着他脚边的碎石。
车轮碾过一道深沟,车厢猛地颠起。
路路撞在车壁上,红球骨碌碌滚到门边。
他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木球,空气突然像被人攥紧了喉咙。
马群开始不安地喷鼻。
最前面的枣红马前蹄扬起,铁掌擦着地面迸出火星。
车夫们的呼喝声变了调,车队在晨雾里刹成歪扭的长蛇。
路路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想起索尔说过的“魔法波动前兆”——空气里那种细密的刺痛,像被撒了一把碎冰碴。
难道是...?
他迅速摸向袖中那截浸水的芦苇管——这是奥斯夫教他的小魔法,能在掌心聚起拇指大的水球。
“砰!”
车窗被他用魔力轻轻一推,木栓应声而断。
路路探出头的瞬间,晨雾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
他看见三十步外的山梁上,站着个穿银灰法袍的男人,鹰钩鼻下的嘴唇抿成线,右手正捏着团幽蓝的光——那是光明神会特有的“探知术”。
“有情况!”
骑兵队里炸开一声喊。
路路慌忙缩回车厢,后背抵着冰凉的木板,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撞在车壁上。
可那道幽蓝光团却像长了眼睛,顺着他刚才探头的方向追过来,在车帘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麦隆大人!”下面传来骑兵的吆喝,“第三辆马车有动静!”
路路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盯着车帘上跳动的幽蓝,突然想起西罗说过光明神会的魔法师能“闻见魔法的味道”。
此刻那味道正顺着车窗缝往里钻,像烧糊的艾草,刺得他鼻腔发酸。
“吁——”
一声低沉的马嘶盖过所有杂音。
路路从车帘破洞望出去,只见一匹黑甲战马踏碎晨雾而来。
马上的人披着缀满银纹的黑斗篷,胸甲上的光明神徽在雾里泛着冷光——是加布莱德,神圣骑士团的副团长。
他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扫过车队时,连最隐蔽的暗卫都下意识挺直了背。
埃夫拉突然扯了扯缰绳。
路路听见他压低的声音:“殿下,坐稳。”那声音发颤,像寒风里的芦苇秆。
车外传来金属摩擦声,是埃夫拉把短刀从靴筒里抽了出来——他从前总说“士兵不该带私兵”,此刻刀刃却抵着车板,在木头上刮出刺耳的划痕。
加布莱德的战马停在第三辆马车前。
路路看见他的靴子碾过一片枫叶,暗红的汁液顺着靴底流进泥里。
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着光明神会法袍上的熏香,呛得人睁不开眼。
“检查。”加布莱德的声音像砸在冰面上的石块,“每辆车,每个人。”
麦隆的法袍下摆扫过车轮。
他举起的右手亮起更盛的幽蓝,那光团像活物般钻进车厢缝隙。
路路盯着那团光,感觉它擦过自己的发梢,掠过藏着玉佩的衣襟,最后停在他攥紧红球的手背上——那里还留着方才掐出的月牙印,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发烫。
埃夫拉的短刀突然磕在车板上。
路路抬头,看见青年士兵的额头全是汗,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被加布莱德投来的一眼冻在当场。
骑士团副团长的手指在剑柄上敲了两下,那节奏像极了罗尼宫处决死囚时,刽子手磨斧刃的声音。
晨雾渐散,远处传来红枫河的水声。
路路摸着发烫的玉佩,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里,混着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那是加布莱德的手下在抽刀,是麦隆的魔法在凝聚,是埃夫拉的短刀在颤抖,更是他藏在夹层里的坐标纸,正随着他愈发急促的呼吸,发出细碎的、即将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