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逃亡到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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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新身份,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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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罗的声音像片落在心尖的雪,轻轻覆在路路发颤的喉结上。“麦克。”他重复了一遍,指腹蹭过少年颈间那枚温热的玉佩——那是罗尼王室世代相传的信物,此刻被压在粗布衣领下,像团随时会烧穿伪装的火。

路路攥着月桂徽章的手松了又紧,金属边缘的红印还没消,“为什么是麦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像久旱的河床裂开的细缝。

西罗转身走向书桌,羊皮纸在烛火下泛着暖黄。

他抽出一支银尖笔,笔尖在纸上游走如飞:“麦克·霍克,父亲是退役的三等骑士,母亲在纺织坊染蓝布。”墨迹未干的纸被推到路路面前,“去年冬天母亲染病,父亲为凑药钱卖了铠甲,现在在码头扛麻包。”

路路的指尖抚过“霍克”两个字,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罗尼宫的文书官总说,平民的姓氏像野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可“霍克”——他抬头看向西罗,对方浅金色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霍克是您封地的猎犬?”

西罗的笔尖顿了顿,抬头时眼里浮起丝笑意:“你倒是记得清。”他将羊皮纸翻到背面,画了幅歪歪扭扭的小房子,“这是你在纺织巷的家,二楼窗户朝北,冬天漏风。”

路路的指甲掐进掌心。

逃亡这三年,他记过太多假名字:汤姆、卢卡、阿莱——每个名字都像层会剥落的漆,刮开后仍是“路路·罗尼”的血痕。

此刻盯着“麦克·霍克”,他突然想起奥斯夫临终前咳在他手背上的血,暗红的,和羊皮纸上的墨迹一个颜色。

“记住,”西罗的指节叩了叩纸角,“你没上过学,去年才跟着老木匠学认几个字。”他的目光扫过路路泛白的指节,放轻了声音,“慢慢来。”

路路张了张嘴,想说“我记得”,可那些关于“纺织巷”“漏风的窗户”“扛麻包的父亲”的细节,像撒在风里的麸皮,刚要拢进手心就散了。

他喉间发紧,低头时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羊皮纸上摇晃,忽然觉得这影子比“麦克·霍克”更真实些。

“该进城了。”西罗将羊皮纸收进银匣,转身时披风扫过路路的肩,“魔法学院要检查基础法器,总不能让新生攥着树枝念咒。”

晨雾未散时,两人上了辆带篷的木车。

路路缩在角落,看着西罗掀开车帘。

石板路被晨露打湿,泛着青灰,卖早点的摊子飘来胡饼的香气——他已经三年没闻过刚出炉的胡饼味了,上一次还是在罗尼宫的偏殿,奶妈偷偷塞给他的,裹着帕子还烫着手。

“发什么呆?”西罗的声音打断他的恍惚。

路路这才发现车停了,眼前是家挂着青铜天平招牌的店铺,门楣上写着“星尘法器”。

店里的木架上摆满了魔法棒:镶紫水晶的、雕着藤蔓纹的、甚至有根缠着蛇皮的——路路的目光扫过,喉结动了动。

奥斯夫的魔杖是根乌木,他总说“水系法师要像水,藏在最普通的容器里”。

“基础款。”西罗对掌柜说,“给新生用的。”

掌柜递来根白蜡木魔杖,杖头嵌着拇指大的海蓝宝。

路路接过时,指尖触到一丝凉意——和奥斯夫教他控水时,掌心里的冰珠温度一样。

他的手指猛地缩了下,魔杖差点掉在地上。

“手稳些。”西罗按住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学院的测试可不会等你。”

路路抬头,正撞进西罗浅金色的眼睛里。

对方眼底的暗潮还在翻涌,却多了丝他看不懂的柔软。

他突然想起昨晚西罗咳得蜷在沙发里的模样,月光透过纱帘,照得他苍白的脸像张薄纸。

“去挑身衣服。”西罗松开手,指了指隔壁的布庄,“要粗麻的,袖口磨得起毛边的那种。”

布庄里飘着靛蓝染料的味道。

路路站在挂满粗布短打的木架前,指尖碰了碰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和他逃亡时穿的破衣不同,这件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

“试试。”西罗拿了件青布短打塞给他,“别总弓着背,像只受惊吓的鹌鹑。”

路路躲进试衣间,手指捏着布扣发怔。

他记得在罗尼宫,每天早晨都有三个侍女候着穿衣,金丝绣的领口要理三次,玉佩的位置不能偏半分。

此刻粗布蹭着皮肤,痒得他想笑——又或者想哭。

换好衣服出来时,西罗正在和掌柜说话。

他转身看见路路,目光在少年磨得发白的袖口停了停,突然伸手替他整理衣领:“不错,像码头扛麻包的小子了。”

路路的耳尖发烫。

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替他整理衣服,不是为了检查有没有伤口,不是为了藏好逃亡的信物,只是...只是因为衣领歪了。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见青布裤脚沾了点靛蓝染料,像片落在地上的天空。

“去杂货店。”西罗付了钱,转身时斗篷带起风,吹得路路额前的碎发乱了,“记些杂货铺的商品,明天和同学聊天用得上。”

转过三个街角,西罗在一扇漆成钴蓝色的木门前停步。

门楣上的招牌写着“老约翰杂货”,玻璃橱窗里摆着铁壶、陶碗、线团,还有几罐腌橄榄。

“记住,”西罗推开门,门铃叮铃作响,“你常来帮母亲买蓝靛,和老约翰熟得很。”

路路跟着走进去,目光扫过货架:盐罐、蜡烛、麻绳、铜顶针、肥皂...他在心里默数,数到第十三个是装蜂蜜的陶罐时,老约翰从里屋出来了,留着白胡子,笑起来像尊会动的陶像:“小霍克?

你母亲的蓝靛到货了,在里屋——“

“他来买线。”西罗插话,指尖敲了敲柜台,“粗棉线,三绞。”

路路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记得羊皮纸上“麦克·霍克”的母亲在纺织坊染蓝布,可老约翰刚才说的“蓝靛”是染布用的染料,而“线”是纺织用的...他喉间发紧,突然想起西罗说的“去年才跟着老木匠学认字”——木匠和纺织坊,这中间是不是该有点关联?

“三绞粗棉线。”老约翰转身拿线,路路赶紧继续数货架:第十四是铁钉,第十五是木梳...等老约翰转回来时,他已经数到第二十样了,但脑子像团被水打湿的棉絮,只记住了前十三样。

“谢谢约翰伯。”路路接过线团,声音发虚。

他看见西罗的拇指在鹰首戒上摩挲——这是对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回程的马车上,西罗靠在软垫上闭着眼,脸色比早晨更白。

路路攥着线团,喉咙像塞了团棉花:“我只记住了十三样。”

“已经很好了。”西罗没睁眼,声音轻得像叹息,“三年前你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住。”

路路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想起刚被奥斯夫救下时,高烧三天说胡话,连“路路”都念不利索。

此刻车厢里飘着靛蓝染料和蜂蜜的混合气味,他突然觉得“麦克·霍克”这层皮,正在慢慢往血肉里长。

“明天入学。”西罗睁开眼,浅金色的眼睛里泛着倦意,“晨课是冥想,别像上次那样烧着脸——奥利维亚的学生埃布尔会在教室等你。”他顿了顿,“自我介绍时别太生硬,学院里的小子们爱听趣事儿。”

路路点头,喉结动了动:“要是露馅了...”

“不会。”西罗截断他的话,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藏在衣领下的玉佩,“你比自己想的更像麦克·霍克。”

次日清晨,路路站在皇家魔法学院的青铜门前。

月桂徽章别在青布衫上,有点硌人。

他深吸口气,推开大门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教室在二楼,橡木桌上摆着水晶球和羊皮纸。

十五个穿着各色法袍的学生转头看他,有金发的,棕发的,还有个红头发的小子冲他吹了声口哨。

“我是麦克·霍克。”路路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稳当,“父亲在码头扛麻包,母亲染蓝布...上个月我帮她搬染缸,结果把右手泡成了蓝的,像根腌橄榄。”

教室里爆发出笑声。

红头发的小子拍着桌子:“真的?

让我们看看!“

路路举起右手,手腕内侧果然有圈淡淡的蓝印——那是昨天在布庄试衣服时,靛蓝染料蹭上的。

他笑了笑,看见前排有个灰眼睛的女生也在笑,可她的笑没到眼底,像层浮在水面的油。

“黑面包配腌橄榄,是我家的早饭。”路路接着说,说完就后悔了。

罗尼宫的早饭从没有黑面包,那是逃亡时在破庙里,老乞丐分给他的,硬得硌牙。

灰眼睛女生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声音甜得发腻:“黑面包?

我家的厨子说,码头区的黑面包掺了锯末。“

路路的脊背绷直了。

他想起昨晚西罗说的“别提到没经历过的事”,可“黑面包”是他真实吃过的,比“纺织巷的漏风窗户”更真实。

“可能吧。”他扯出个笑,“但总比饿肚子强。”

下课铃响时,灰眼睛女生走过来,发间的紫罗兰花环散着甜香:“麦克,我叫伊莎贝拉,住三号宿舍楼。”她的指尖碰了碰他的魔法棒,“你的魔杖是白蜡木?

我父亲说白蜡木最适合水系...你会控水术吗?“

路路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窗框。

他看见伊莎贝拉耳后有枚银色徽章——是帝国财政大臣家的族徽。

“刚学。”他说,喉间发紧。

伊莎贝拉笑了笑,转身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晚上来公共浴室,我教你怎么用魔杖引流水。”

路路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想起西罗说的“学院里不只有魔法”。

他低头看了眼课表,宿舍号写着“305”。

傍晚时分,路路抱着铺盖站在305宿舍门前。

铜锁挂在门上,门里静悄悄的。

他推开门,看见靠窗的床铺上堆着本书——《高阶水系咒文解析》,封皮上烫着“埃布尔·温斯顿”的烫金名字。

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翻起书页,纸页间飘出片干枯的紫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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