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在朝堂之上，紧锣密鼓地为自己布局人脉。而在贝勒府的后院，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也悄然拉开了帷幕。

这场战争的发起者，是叶尘。

而他要战胜的敌人，是他自己那颗因“春禾有孕”和“红颜知己”而心虚到快要爆炸的心。

自归京后，叶尘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反常”。

在妹妹东莪的眼中，自己的阿哥，突然变得无比“慈爱”。

“东莪啊，”晚膳时，叶尘一反常态，主动为东莪夹了一筷子她最不爱吃的青菜，脸上带着和煦如风的笑容，“江南带回来的丝绸，可还喜欢？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只管跟阿哥说，阿哥再派人去江南为你采买。”

东莪看着碗里的青菜，又看了看笑得有些“诡异”的阿哥，连忙点头：“喜欢，喜欢。阿哥送的，东莪都喜欢。”她总觉得，今天的阿哥，客气得有些过分。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叶尘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顺手给一旁的苏婉，夹了一大块她爱吃的清蒸鲈鱼，“福晋，你也多吃点。这一路从江南回来，车马劳顿，看你都清瘦了。得多补补身子才是。”

苏婉看着碗里那块剔好鱼刺的鲈鱼肉，又看了看叶尘那张写满了“快看我，我多体贴”的脸，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她优雅地将鱼肉送入口中，柔声道：“谢夫君关怀。”

一顿饭，吃得东莪如坐针毡，总觉得今天的阿哥，像是换了个人。

在心腹多隆的眼中，自己的主子，突然变得无比“闲情逸致”。

“多隆啊，”饭后在庭院散步时，叶尘背着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我不在的这几月，府中的账目，可还清晰？下人们的月钱，可有按时发放？福晋平日里，都喜欢去哪些铺子逛，买些什么东西？你都一一记下，改日，把那些铺子，都买下来，送到福晋名下。”

多隆听得是目瞪口呆。我的爷，您以前可是除了军国大事，对这些内宅俗务，向来是不闻不问的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爷……爷放心。”多隆连忙答道，“府中的一切，福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差错。至于那些铺子……福晋勤俭，平日里，并不常外出……”

“嗯，福晋贤惠，我知道。”叶尘点了点头，又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对了，最近京城里，可有什么关于我的……传闻？”

“传闻？”多隆一愣，随即答道，“都是些好话。都说爷您平定江南，功高盖世，是朝廷的栋梁。”

“就没有些……别的？”叶尘追问道，“比如，关于我……私德方面的？”

多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尘看着他那张憨厚的脸，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这一切的反常，在苏婉的眼中，则变成了一场……略显笨拙，却又格外有趣的“独角戏”。

她知道，叶尘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试图掩盖什么，弥补什么。他越是如此用力，便越是证明，他心中的那个秘密，分量有多重。

她决定，该收网了。

当夜，书房。

苏婉亲自端着一盏安神的莲子羹，缓步走了进来。

叶尘正在看书，见她进来，立刻放下书卷，脸上堆起了十二分的笑容，主动上前接过汤碗：“哎呀，辛苦福晋了。这点小事，让下人来做便是，何必劳你亲自动手。”

“夫君为国操劳，我为你分忧，不是应该的吗。”苏婉将他按回座位，将莲子羹放到桌上，看似随意地问道，“我听说，夫君在江南，新成立了一个‘格物所’。还请了一位姓高的奇女子，来做所长？”

叶尘的心，猛地一咯噔。

他知道，正题来了。他所有的表演，在这句话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确有此事。那位高月汐小姐，于格物之学上，有惊世之才，是我生平仅见。有她主持格物所，实乃我大清之幸。”

“哦？是吗。”苏婉舀起一勺莲子羹，轻轻地吹了吹，递到叶尘嘴边，一双清澈的眼眸，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听江南传来的消息说，夫君对这位高小姐，可是欣赏备至，赞不绝口。甚至……还引为‘知己’？”

“知己”二字，她咬得极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叶尘最心虚的地方。

叶尘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接过汤匙，有些狼狈地将莲子羹喝下，只觉得口中一片甘甜，心中却是一片苦涩。

“月汐小姐才华横溢，与我……与我确实在学问上，颇为投契。但，仅此而已。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分逾越之举。”他急忙解释道，语气之恳切，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欲盖弥彰。

苏婉看着他那副紧张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她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用一种极其“大度”和“体贴”的语气，缓缓说道：

“夫君，你紧张什么。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她重新坐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神情坦然得让叶尘感到窒息。

“我科尔沁的女子，不像你们汉人那般，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英雄爱美人，才子慕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她看着叶尘，一字一句地说道：“夫君若真心欣赏那位高小姐的才华，想要将她纳为侧福晋，我，是不会有意见的。只要你能说服父王点头，我这里，自会为妹妹，留好位置。”

这番话，说得是何等的通情达理，何等的贤良大度。

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已感激涕零。

可叶尘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知道，苏婉这是在用“大度”，来逼着他，就“高月汐”之事，做出一个明确的表态。

更要命的是，苏婉的这份“大度”，让他心中那件关于“春禾有孕”的，真正的大秘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不敢说。

他怕自己一旦说出口，眼前这份看似稳固的“夫妻同盟”，会瞬间崩塌。他也怕，苏婉那平静的笑容背后，会掀起他无法承受的惊涛骇浪。

最终，他只能选择……继续隐瞒。

“福晋……你多虑了。”叶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苏婉，无比真诚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我对月汐小姐，只有欣赏，绝无私情。纳她为侧福晋之事，更是从未想过。我叶尘今生，有你一位福晋，足矣。”

苏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她从叶尘那过于急切的辩解和闪躲的眼神中，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的夫君，心里，藏着事。

而且，藏着一件，比“高月汐”之事，更让他心虚，更让他不敢宣之于口的大事。

不过，不急。

苏婉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棋局，才刚刚开始。慢慢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她站起身，走到叶尘身后，伸出纤纤玉手，为他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好了，不说这些了。夫君刚回京，还是先谈正事吧。拉拢内阁学士陈廷敬一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叶尘只觉得一股馨香，萦绕在鼻尖，苏婉那恰到好处的力道，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他闭上眼睛，回了一句“明日。”

他知道，这场失败的“表演”，总算是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