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父子裂痕初显
第92章 父子裂痕初显
秋意,愈发浓了。
京城里的风,似乎也比往年,要冷得更早一些。
叶尘在京城的日子,过得异常忙碌,也异常高调。
他先是力排众议,上奏保举了汉军旗出身的马国柱,暂代两江总督之职。紧接着,他又与清流领袖陈廷敬,过从甚密。不仅如此,他还与漠南杜尔伯特部的丹津贝子,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谊”。
一时间,叶尘的身边,迅速地聚集起了一股涵盖了汉臣清流、地方能吏、蒙古王公的,全新的政治势力。这股势力,虽然还很稚嫩,但它独立于摄政王府和两黄旗之外,自成一派,在死水一潭的京城政坛,显得格外刺眼。
所有的这一切,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摄政王多尔衮的耳中。
摄政王府,书房。
多尔衮静静地坐着,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但整个书房的空气,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在江南走了一趟之后,不仅带回了千万两的税银,更带回了……一颗他从未预料到的,巨大的野心。
他原以为,叶尘只是他手中一把锋利的刀。可现在,这把刀,似乎有了自己的思想。
当夜,一封来自摄政王府的家宴请柬,送到了叶尘的贝勒府。
叶尘看着请柬,心中了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家宴设在王府的暖阁之中,菜肴很简单。多尔衮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整个暖阁,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江南的事情,办得不错。”多尔衮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全赖父王信任。”叶尘躬身答道。
“嗯。”多尔衮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如刀,直刺叶尘,“我听说,你最近在京城,很热闹啊。与汉臣走的很近,和蒙古的王公,也打得火热。怎么,我这摄政王府,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吗。”
“父王误会了。”叶尘站起身,神情恭敬,“儿臣所为,皆是为了更好地为父王分忧。陈廷敬乃清流领袖,得其心,则天下士子之心可安。丹津贝子乃漠南雄主,得其助,则蒙古诸部可定。儿臣,只是想为父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为我分忧?”多尔衮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说得好听。那你保举马国柱暂代两江总督,又是何意?为何不事先与本王商议。”
这,便是今夜的第一个,真正的考题。
叶尘心中一凛,沉声答道:“回父王,江南局势复杂,李率泰倒台后,人心浮动。若不立刻推出一个有分量、又熟悉江南事务的人来稳定大局,恐生内乱。当时情况紧急,儿臣只能便宜行事。马国柱此人,虽是汉军旗,但能力卓著,且与江南旧势力并无瓜葛,是当时最合适的人选。”
“最合适?”多尔衮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我看,是最听你话的人选吧。”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酒菜,都随之一震。
“叶尘,我再问你。你那个《江南信报》,是怎么回事?一介钦差,竟敢私自办报,议论朝政。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还有没有我这个摄政王。”
这,是第二个,更尖锐的考题。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叶尘知道,自己绝不能退让。因为《江南信报》,是他思想的延伸,是他未来布局中,最重要的一环。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第一次,没有选择完全的恭顺,而是直视着多尔衮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道:
“回父王。儿臣办报,非为议论朝政,而是为了‘疏通上下’。朝廷政令,层层下达,多有壅塞曲解。信报,则可将朝廷的本意,直接传于士绅商贾,令其知晓,令其拥护。此举,非但无害,反而有利于父王的政令,通达天下。至于朝廷法度……儿臣以为,法度,乃是为国之根本服务。若有新法,可利国本,即便与旧例不合,亦可大胆一试。”
“大胆。”
多尔衮勃然大怒。他没想到,叶尘竟敢当面顶撞自己。他那番“法度为国本服务”的言论,在多尔衮听来,更是充满了“离经叛道”的意味。
“好一个‘大胆一试’。”多尔衮气极反笑,“叶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平了北疆,定了江南,翅膀就硬了。可以不把我这个父王,放在眼里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地逼近叶尘,一股滔天的威压,扑面而来。
“我让你去江南,是让你去给本王捞钱的,不是让你去收买人心的。我让你掌兵权,是让你去给本王打仗的,不是让你去结党营私的。”
“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多尔衮的儿子。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我能给你,也就能……随时收回来。”
面对父亲雷霆般的怒火,叶尘只是静静地站着,低着头,没有再反驳一句话。
他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让裂痕更深。
但他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却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可以恭顺,但绝不屈服。
多尔衮看着他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心中的怒火,更盛。但他看着叶尘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倔强的脸,最终,还是强压下了那股想要动手的冲动。
“回去,好好地反省一下。”多尔衮的声音,冰冷至极,“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安安分分地,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要逼我,亲手折断你的翅膀。”
说罢,他一甩衣袖,径直离去。
只留下叶尘一人,在空旷的暖阁之中,久久地伫立着。
……
当叶尘带着一身寒气,回到贝勒府时,苏婉早已在门口等候。
她看着叶尘那阴沉的脸色,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为他,换上了一杯热茶。
当夜,一封密信,通过科尔沁的秘密渠道,悄然送入了慈宁宫。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是苏婉对今日之事的判断:
“鱼已入网,只待脱钩之时。”
几日后,慈宁宫的回信,也送到了苏婉的手中。
信上,同样只有两个字,是孝庄太后的亲笔:
“甚好。”
一场针对摄政王的棋局,正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按照最完美的剧本,顺利地进行着。
而棋局的中心,那枚最关键的棋子,却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