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刚响过三声，林渊就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房梁，陌生的床铺，但身体却比过去一个星期任何一天都要放松。

他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小布袋、短刀和玉牌，确认它们还在原处，这才起身洗漱。

青龙堂的清晨已经热闹起来。院中十几个帮众正在晨练，呼喝声此起彼伏。

厨房飘出粥香，几个杂役忙着劈柴烧水。一切都井然有序，与林渊想象中的乌烟瘴气的帮派驻地大相径庭。

“林七！这边！”

王麻子站在回廊下招手，他今天换了身干净的青色短打，脸上的麻子被晨光照得发亮。林渊快步走过去，发现对方手里拿着两本账簿。

“堂主吩咐我带你先熟悉堂口事务。”

王麻子将一本账簿塞给他，“青龙堂负责城西七条街的商户保护，每月初五收钱，这是各家该交的数目。”

林渊翻开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商铺名称、老板姓名、应交银两等信息，字迹工整清晰。

他有些意外：“这么...正规？”

王麻子嘿嘿一笑：“堂主讲究'盗亦有道'。收了钱就得办事，说好保护就真保护。去年铁爪帮的人来城西闹事，堂主亲自带人打断他们的腿，从此再没人敢越界。”

两人穿过几进院落，来到一间大厢房前。门口挂着“青龙账房”的牌子，里面几张桌子前坐着几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正在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这位是新来的林七兄弟，堂主特意关照的。”

王麻子向众人介绍，又对林渊说，“这些先生都是堂主重金请来的，专门负责堂口账目。咱们收的钱，三成交总舵，三成留作堂口开支，剩下四成按功劳分给弟兄们。”

林渊暗暗点头。这种分配方式确实很不错，难怪看起来青龙堂上下对杜青峰都很忠心。

他跟着王麻子在堂口各处转了一圈，从练武场到兵器库，从厨房到医馆，青龙堂竟像个小型的独立聚居地，应有尽有。

“咱们堂口最讲究规矩。”王麻子压低声音，“堂主最恨两件事：一是欺压良善，二是私吞钱财。违反的轻则鞭刑，重则三刀六洞。”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一个黑衣壮汉带着几个手下大摇大摆地穿过前院，所过之处青龙堂帮众纷纷避开。

“那是白虎堂的赵虎。”

王麻子拉着林渊退到一旁，声音压得更低，“四大堂主之一，专门负责赌场和妓院那些...不太干净的生意。跟咱们堂主不对付。”

林渊注意到那赵虎太阳穴高高鼓起，双手骨节粗大，显然外家功夫练到了相当火候。

当这人经过时，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林渊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本能的警惕，就像山中的野兔嗅到狼的气息。

赵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林渊。

那双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生面孔啊，杜青峰新收的小崽子？”

林渊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低头。王麻子连忙赔笑：“赵堂主好眼力，这是昨天刚入堂的林七。”

“听说昨天打了我们白虎堂的人？”

赵虎走近几步，林渊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酒气和脂粉味的恶臭，“胆子不小啊。”

“误会，都是误会。”

王麻子额头冒汗，“是那三人主动挑事，林七兄弟也是不得已才出手...”

赵虎突然伸手拍向林渊肩膀。

这一拍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内力，普通人挨一下少说也得跪倒在地。

但林渊早有准备，肩膀微微一沉，暗中运劲，硬接了这下。

“啪！”

一声脆响，林渊纹丝不动，脚下青砖却裂开几道细纹。

赵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哈哈大笑：“好小子，有点意思！杜青峰捡到宝了？”

他凑近林渊耳边，热气喷在少年脸上，“小心别夭折了。”

说完，赵虎带着手下扬长而去。王麻子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吓死我了...你小子胆子真大，敢硬接赵虎的'碎骨手'。”

林渊活动了下肩膀，那里已经隐隐作痛。若非他身体强化过，这一下恐怕真要受伤。“他经常这样？”

“赵虎一直想吞并我们青龙堂的地盘。”

王麻子拉着林渊快步离开，“堂主在总舵有人，他才不敢明着来。但你昨天打的那三个，是他小舅子的手下...”

正午时分，林渊被叫到杜青峰的书房。

这位青龙堂主正在擦拭一柄长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寒光凛冽。

“见过赵虎了？”杜青峰头也不抬地问。

林渊点头：“见了。”

“感觉如何？”

“很强。”林渊实话实说，“但不如堂主。”

杜青峰手上动作一顿，突然笑了：“眼力不错。赵虎的碎骨手确实有几分火候，但过于依赖蛮力。”

他归剑入鞘，“有个任务交给你。”

他从桌上拿起一封信：“城北三十里的青林村有家新开的酒坊，想请我们庇护。你去考察下情况，若属实就收下今年的保护费，带回契约。”

林渊接过信，有些疑惑为何这种小事要专门派他去。

杜青峰似乎看出他的疑问：“一来试试你的能力，二来...”

他意味深长地说，“赵虎的人最近在城北活动频繁。”

离开书房，林渊简单收拾了行装——短刀、水囊、干粮，还有从山贼那里搜刮来的最后几枚铜钱。

临行前，他特意在堂口转了一圈，确保至少三个白虎堂的眼线看见他独自出城。

青河镇北门守卫检查了杜青峰给的通行令牌就放行了。

林渊不紧不慢地走在官道上，时不时停下来假装欣赏风景，实则观察身后。

果然，出城不到三里，三个身影就远远跟了上来。

“上钩了...”林渊嘴角微翘，继续向前走。官道逐渐荒凉，两旁的山林越来越密。又走了五六里，他在一处岔路口选择了人迹罕至的小路。

小路尽头是一座荒废的茶亭，四周杂草丛生，是个完美的狩猎场。

林渊走进茶亭，假装休息，实则暗中观察地形——三个入口，两扇破窗，屋顶有漏洞，适合伏击。

“出来吧。”他突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茶亭里回荡，“跟了一路，不累吗？”

寂静片刻，然后是一阵窸窣声。

三个身影从不同方向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个歪嘴，另外两人一个满脸横肉，一个瘦如竹竿，但都眼神狠厉，手上老茧明显是常年练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