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泉和钱教授，还沉浸在刚才那刺耳的警报声和骇人的数字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之中。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地打着电话，条理清晰地安排着一切的年轻人，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撼。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钱教授，刘老师。”李牧收起手机，看向两人。

“这把壶，必须立刻进行铅封处理，隔离起来。”

“另外，这件事，必须立刻报警。”李牧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古玩交易了，这是在蓄意谋杀。”

钱教授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对！对！报警！必须马上报警！”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手忙脚乱地开始寻找铅盒。

刘一泉也反应了过来，他看着李牧，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喂，是警察同志吗？我们是西南大学，我们这里……发现了一件带有强烈放射性的不明物品，疑似与一起人身伤害案件有关……”

十五分钟后。

两辆警车，呼啸着驶入了西南大学的校园，停在了物理实验楼下。

几名身穿制服，表情严肃的警察，快步走进了301实验室。

为首的，是一名国字脸，目光锐利的中年警官，肩上扛着二级警督的警衔。

“谁是报警人？”他环视了一圈，沉声问道。

“我是。”刘一泉迎了上去。

中年警官的目光，扫过那把已经被钱教授用铅盒封存起来的紫砂壶，眉头紧锁。

“具体什么情况？”

刘一泉将事情的经过，简单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当听到“放射性超标四十倍”和“急性放射病”这些词汇时，几名警察的脸上，都露出了将信将疑的表情。

这案情，实在是太离奇，太超乎他们的认知了。

中年警官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李牧身上。

“是你最先发现这把壶有问题的？”

“是我。”李牧平静地回答。

“你怎么看出来的？”警官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仿佛要看穿李牧的内心。

“职业直觉。”李牧淡淡地说道。

“职业直觉？”警官的嘴角，勾起一丝不以为然的弧度。

“那么，你又是怎么‘直觉’出它有放射性的？而不是什么别的毒物？”

这个问题，非常尖锐。

这也是刘一泉和钱教授，心中最大的疑问。

李牧抬起眼，迎着警官审视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开口。

“因为在国际古陶瓷研究领域，存在一种利用核技术进行鉴定的方法，叫做‘中子活化分析’。”

“这种方法，会使器物本身，在短期内，带有残余的放射性。”

“同时，也存在另一种更恶劣的手段，叫‘辐照增龄’。

一些不法分子，为了让新的仿品能够通过权威的‘热释光’年代检测，会用伽马射线，对仿品进行高强度的照射，模拟它在数百年间所接受的自然辐射。”

“这两种方法，都会导致一个共同的结果——辐射残留。”

“受害者的症状，呕吐、发烧、头晕、白细胞和血小板急剧下降，都完全符合急性放射病的临床表现。”

“所以，我判断，这把壶，要么是被国外的某些机构，用作过实验样品，又流回了国内。要么，它就是一件经过‘辐照增龄’处理的，彻头彻尾的，高科技赝品。”

李牧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实验室里。

他说得不快，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每一个专业术语，都运用得恰到好处。

那几名本来还带着几分疑虑的警察，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怀疑，变成了震惊，再到肃然起敬。

就连那位二级警督，眼神中的审视，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凝重。

他现在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在信口开河。

这是一个真正的，顶级的专家。

“好。”

中年警官点了点头，语气变得客气了许多，“李牧同学，是吧？感谢你提供的专业信息，这对我们破案，至关重要。”

“我们会立刻将这件证物，送往省一级的专业机构，进行复核检测。”

“同时，我们也会马上成立专案组，对你提到的那个古玩商，展开调查！”

“我需要你，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做一份详细的笔录。”

“没问题。”李牧干脆地答应。

......

那位二级警督，魏振国队长，亲自为李牧倒了一杯热茶。

“李牧同学，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也多亏了你。”

魏振国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尊重。

在初步了解了“中子活化分析”和“辐照增龄”这些匪夷所思的专业概念后，整个专案组，都对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学生，刮目相看。

“魏队客气了，我也是碰巧知道一些相关的知识。”李牧捧着温热的茶杯，神色平静。

“这可不是碰巧。”魏振国摆了摆手，目光锐利，“你提供的线索，为我们指明了最关键的侦查方向。”

“我们已经通过受害人家属，拿到了那个古玩商的全部交易信息和联系方式。”

“就在刚才，省厅的检测报告也传真过来了，数据和你们在学校实验室测的，基本一致。”

“那把壶表面的最大辐射剂量率，是8.92μSv/h，确认为长半衰期的伽马射线辐射残留。”

“医疗专家组也给出了会诊意见，周晓晓同学的症状，完全符合亚急性放射损伤，幸亏发现及时，经过对症治疗，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李牧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那个古玩商，抓到了吗？”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抓到了。”

“李牧同学，我代表市局，也代表受害人，正式向你表示感谢。”

魏振国站起身，郑重地，向李牧敬了一个礼。

李牧连忙起身，避开了这份大礼。

“魏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