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还有食物水吗
第10章 还有食物水吗
王圳背靠着剧烈震动的柜体滑坐在地上,冰冷的铁皮透过汗湿的衬衫传来一阵阵麻意。肺像破风箱一样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机油和铁锈混合的浊气,每一次呼气都化作灼热的白雾。脱力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手臂酸麻得抬不起来,指尖因为刚才的搏命而微微痉挛。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车间里弥漫的柴油黑烟,扫过那台带着他们俩个所有希望的大家伙,最后落到自己沾满乌黑油泥、暗红污血、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上。神经绷得太紧,像拉满的弓弦,随时会崩断。他几乎是本能地,颤抖着手伸向裤袋,在里面摸索着。
指尖触碰到一个皱巴巴的软纸盒。他掏了出来——一包玉溪。烟盒也沾满了油污和血渍,边角都磨得发白。他抖出一根,烟嘴部分还算干净。又从另一个口袋摸出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大拇指用力一滑。
“嚓!”
微弱的火苗在昏暗的车间里亮起,映照着他脸上凝固的油污和血痂,以及那双深陷在眼窝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凑近火苗,深深吸了一口。
“嘶——”
辛辣的烟雾滚入喉咙,涌入肺叶,带来一阵短暂的灼痛和窒息感,紧接着是熟悉的、带着尼古丁的麻痹感迅速扩散开来。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稍稍揉松了一点,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躁心跳也似乎平复了一丁点。他闭上眼睛,仰头靠在震动的柜子上,缓缓地将烟雾吐向布满灰尘和应急灯惨绿光线的空气。烟雾缭绕,暂时模糊了门外地狱的喧嚣和眼前狰狞的钢铁怪物。
从前上学时,这东西可有可无,一包能抽一星期。毕业了,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一次次面试被拒,看着那些HR挑剔冷漠的眼神,听着那些“学历不够”、“经验不足”的套话……压力像无形的山,越压越重。不知不觉,烟就成了不离手的伙伴,一天一包成了常态。在这操蛋的末世里,这口辛辣的烟雾,竟成了唯一能短暂麻痹恐惧、带来一丝虚假“放松”的东西。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几步之外同样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水泥墙的林薇身上。她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沾满油污和污血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名牌包被她扔在脚边,精致的皮面上同样沾染了污渍。
“喂,”王圳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烟嗓,率先打破了有些压抑的空间。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油污和刚才溅上的暗红污血混在一起,狼狈不堪。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崩溃和歇斯底里,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她看着王圳,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没有说话。
王圳又吸了一口烟,目光扫过车间角落那几桶所剩无几的柴油,扫过地上散落的工具和零件,最后落回林薇身上,声音低沉而现实:“你手里……还有吃的喝的吗?”
林薇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点,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脚边的名牌包。她沉默地伸出手,手指因为脱力和寒冷还在微微发抖,拉开了那个沾满污渍的挎包拉链。她低着头,在里面翻找着。包里东西不多:一个同样沾了污迹的皮质钱包,一支断了的口红,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一小包湿巾(已经用完了),还有……
她掏出了半瓶喝剩的、500ml装的矿泉水。瓶子被压得有点变形。接着,她又摸出了两小包独立包装的夹心饼干,包装袋也皱巴巴的。最后,是一小盒开封了的、只剩几片的进口巧克力。
她把这些东西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水泥地上:半瓶水,两小包夹心饼干,几片巧克力。
这就是他们所有的“战略储备”。
王圳看着地上那点可怜的食物和水,又狠狠吸了一口烟,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多停留了一会儿。发动机在咆哮,门外还有丧尸在徘徊,而他们能维系生命的,只有这点东西。
“这点东西,”他吐出一口烟,烟雾在惨绿的光线下扭曲飘散,“最多撑一天,还得省着点。”他的目光投向那扇在撞击下不断呻吟、铁皮凹陷的工具柜门,“门撑不了多久。这柜子再结实,也经不起外面那些鬼东西一直撞。就算撞不烂自己也得饿死在这。
他顿了顿,烟头的红光在昏暗里明灭,映着他疲惫却异常清醒的眼睛:“北郊基地……方向大概知道,但外面什么情况?路上还有多少那些东西?路堵死了没有?有没有更可怕的怪物?我们开这个铁棺材出去,能跑多远?半路没油了怎么办?被围住了怎么办?”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刚刚因为发动机启动而燃起的一丝希望上。
“现在冲出去,”王圳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一种残酷的务实,“跟送死没区别。一头撞进完全未知的地狱,死得更快。”
他掐灭了还剩小半截的烟,烟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摁熄,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
“得先活下来。在这里。”他指了指这个充满机油味、血腥味和死亡威胁的车间,“至少得搞清楚外面到底烂成什么样子了,哪条路能走,哪里有加油站,哪里有能躲的地方……还得想办法弄到更多吃的喝的,还有油!给这铁棺材喝,也给我们自己喝!”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巨大的车间,如同搜寻猎物的鹰隼:“这地方够大,够结实(暂时),够乱。我们得把它变成一个能窝几天的‘堡垒’。不是等死,是喘口气,弄清楚状况,准备好,然后再冲出去!去北郊!”
林薇听着他的话,看着地上那点可怜的食物,又看了看那扇在持续撞击下已经变形的铁皮门、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活下去……在这里?在这个堆满冰冷钢铁、弥漫着机油和血腥、门外就是地狱的地方?还要待下去?还要找吃的喝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但王圳的话像冰冷的铁锚,沉入了她混乱的脑海。盲目冲出去,确实是送死。这里……至少还有四堵墙,还有一道(暂时)坚固的屏障。
她看着王圳沾满污血和油污、却异常冷静坚定的侧脸,又低头看看自己同样肮脏、还在发抖的手。活下去……在这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混合着机油、血腥、柴油烟味和淡淡烟草味的浑浊空气呛得她咳嗽了几声。她用手背再次粗暴地擦了擦脸,抹去更多的污迹,眼神里的茫然被一种近乎麻木的接受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