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符光照进旧巷子,童谣传出新道音
第26章 符光照进旧巷子,童谣传出新道音
日头刚爬上青瓦檐角,宋悟舟的茶摊就被围了个严实。
小石头抱着半块烤红薯,鼻尖沾着糖渣,拽着他的衣角直晃:“宋先生宋先生!
我昨儿夜里想了一宿,吹泡泡配引气术,得有个调儿才好记!“他张开缺了颗门牙的嘴,扯着嗓子哼:“吸——气——像——吹——泡——“后半句没调儿地跑了音,倒把蹲在茶桌下的老黄狗惊得夹着尾巴钻了灶膛。
宋悟舟把装着皂角水的陶碗往石桌上一放,皂角泡在晨风中晃出七彩光晕:“小先生倒是积极。“他蹲下身,用竹管蘸了皂角水,轻轻一吹——一串透亮的泡泡摇摇晃晃升起来,在孩子们的惊呼声里撞碎在竹帘上。“记好喽,吸气要像吹泡泡似的,慢慢儿往肺里填,填得太急泡泡要破;呼气要像放风筝,顺着劲儿松,松得太猛线要断。“
“我来我来!“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抢过竹管,鼓着腮帮子猛吹,皂角水“噗“地喷了自己一脸。
周围孩子哄笑起来,卖豆腐的周婶抹着案板上的豆浆直乐:“这可比我家那小子背《引气诀》强,他念'气沉丹田'能把饭粒呛进鼻孔里!“
张铁嘴摇着他那把缺了三根竹片的破折扇晃过来,扇面上“铁嘴断阴阳“的金字早被茶渍泡得模糊:“宋兄弟这招妙啊,娃娃们唱着玩儿就把术法窍要记了。“他突然清清嗓子,手指敲着茶桌打拍子:“宋先生讲道讲得妙,娃娃们个个会引气!
吸气像吹泡泡飘,呼气像把纸鸢摇——“最后一句拖了长腔,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孩子们立刻跟着喊:“吸气像吹泡泡,呼气像放风筝飘~“童声撞着青石板路,撞着晾衣绳上的蓝布衫,撞进巷口卖糖葫芦的挑子——原本蹲在墙根打盹的老乞丐支棱起耳朵,卖胭脂的小娘子放下胭脂盒跟着哼,连扛着木柴的樵夫都停下脚步,木柴“哗啦“掉了一地。
宋悟舟望着这场景,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小时候蹲在破庙外,听修士念“天地灵气,入我玄窍“,自己扒着门缝偷学,却连半丝气感都引不出来——那时他就想,要是修行的法子能像卖糖葫芦的吆喝般直白,该有多好。
日头爬到头顶时,他往茶罐里续了把野菊花。
小石头凑过来,袖口沾着皂角水的白渍:“宋先生,晚上还去西头破巷吗?
小豆子说他弟弟能认三个大字了!“
宋悟舟揉了揉他的发顶:“去。“
西头破巷的青苔在暮色里泛着青灰,七个小泥猴挤在漏雨的屋檐下,眼睛亮得像星子。
小豆子的弟弟阿牛才五岁,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却攥着炭笔的手稳得很——宋悟舟教他们用烧过的竹炭代替符墨,在旧瓦片上画照明符。
“符纹要跟着气走,“他蹲在阿牛身边,用指节轻敲瓦片,“你看这道弯儿,像不像你娘纳鞋底的针脚?
要慢,要匀......“阿牛的炭笔突然抖了抖,符纹歪成蚯蚓。
他慌得要擦,宋悟舟按住他的手:“别急,我小时候画符能把黄符烧成黑蝴蝶。“
“真的?“阿牛仰起脸,鼻涕泡在晚风里颤。
“骗你是小狗。“宋悟舟指天,老黄狗正好从巷口遛过来,冲他“汪“了一声。
孩子们哄笑起来,阿牛也咧开嘴,重新在瓦片上画——这回符纹虽歪,倒多了几分憨气。
“起!“宋悟舟和孩子们一起喊。
阿牛的瓦片“腾“地亮起暖黄的光,比油灯还亮堂。
小泥猴们尖叫着蹦起来,阿牛举着瓦片转圈圈,青苔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宋悟舟望着这些光,突然想起昨夜赵长风逃窜时的青风——那些被宗门攥在手里的“正统“,哪有这歪歪扭扭的光热乎?
“宋先生!“小石头突然拽他衣袖,眼神往巷口一飘。
宋悟舟的后颈微微发紧。
他早察觉到那缕若有若无的气运波动——像浸在凉水里的玉,带着股刻意压下的清冽。
是林无影,守真盟的“义修“,上回在茶摊听了半时辰引气术,走时把茶碗捏出了裂纹。
此刻那人披着粗麻衣,袖口沾着草屑,正蹲在巷口啃烤红薯,目光却黏在阿牛的符灯上。
宋悟舟假装没看见,提高嗓门:“咱们凡人学引气,最要紧是个'诚'字。
诚不是跪菩萨,是对自个儿诚——你想引气,就大大方方想,像想碗热粥,想件新棉袄,想......“他顿了顿,瞥向巷口,“想看看天有多高。“
“宋先生说得对!“阿牛举着符灯冲他笑,光斑映得林无影的脸忽明忽暗。
“皮毛罢了。“林无影终于开口,声音像刮过瓦缝的风,“真功法岂会如此简单?“
宋悟舟直起腰,拍了拍裤腿的泥:“这位兄弟说得对。“他抄起块画废的瓦片,在手里抛了抛,“可您见过谁爬梯子不踩第一阶?
门槛不跨,如何登堂入室?“
孩子们“哄“地笑起来。
小豆子挠着后脑勺喊:“我娘说登梯子要脱鞋,宋先生说的对!“阿牛举着符灯往林无影跟前凑:“叔叔要试试画符吗?
炭笔可软和了!“
林无影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他盯着阿牛手里的符灯,突然起身,粗麻衣下摆扫过青苔地,溅起几点泥星。“荒谬。“他扔下两个字,脚步比来的时候急了三倍,粗麻鞋底在青石板上敲出乱响。
“叔叔红薯没吃完!“阿牛举着半块烤红薯追了两步,被宋悟舟捞回来。
他望着林无影消失的方向,嘴角勾了勾——守真盟的人越坐不住,说明新道阁的根扎得越深。
夜渐深时,孩子们散了。
小石头留在最后,用炭笔在断墙上歪歪扭扭写:“引气三句半,宋先生真赞!“阿牛踮着脚在旁边画了个圆脑袋的小人儿,举着符灯。
不一会儿,墙根凑过来几个晚归的孩童,举着炭笔跟着添:“吸气像吹泡“、“呼气像放鸢“、“凡人也能仙“......
宋悟舟靠在残墙上,望着这面“符墙“。
风掀起他的破袖口,露出腕间一道淡红的印子——那是今早教孩子们吹泡泡时,被竹管硌的。
可他觉得比以前画千张符都痛快。
“宋先生?“小石头扯他衣角,“你在想啥?“
“在想......“宋悟舟望着墙上歪扭的字迹,声音轻得像落在瓦上的雨,“或许有一天,这儿会有真正的道场。
红墙青瓦,有大课堂,有藏书阁,凡人修士都能坐一块儿听道。“
小石头歪着脑袋:“比茶摊还大?“
“比茶摊大十倍,一百倍。“宋悟舟摸出块烤红薯塞给他,抬头望向夜空。
远处,墨色的天幕下,一座八角高塔的轮廓隐约可见。
塔尖有幽光一闪,像只眯起的眼睛。
“宋先生!“巷口传来张铁嘴的吆喝,“明儿茶摊要支两张新桌子,周婶说她儿子要带同窗来听道!“
宋悟舟应了声,转身时又瞥了眼高塔方向。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牌——那是赵长风留下的天衡门信物,触手生温。
“该来的,总会来。“他低声道,弯腰捡起小石头掉在地上的炭笔,在“凡人也能仙“旁边添了颗五角星。
青石板路上,老黄狗摇着尾巴跑过来,嘴里叼着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红绸——像极了迎亲队伍里的喜帕。
而在城门外的官道上,一辆裹着青布的马车正碾过晨露,铜铃“叮当“声里,隐约可见车帘后露出半只戴玉扳指的手,正捏着块刻着“守真盟“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