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道的非标准应用
第16章 鬼道的非标准应用
篠宫莲的人生计划刚刚推进到“第一步:解决合法身份”,现实就冷不丁跳过了正文,掀开附录:
“惊喜小剧场:你以为你今天能安生?”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那股恶意并非扑面而来,它更像是从现实的墙纸背后悄然渗透出的霉斑,带着一股子酸牛奶与陈年绝望混合的、令人牙酸的腥气。
它不宏大,也不喧嚣,只是纯粹的、不该存在于此的“错误”。
就像一册印刷精美的书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上下颠倒的、墨迹晕开的脏字。
寻常人看不见那个脏字,他们依旧在读着故事。
但对篠宫莲而言,那个脏字正在试图把整页书都腐蚀掉。
他的身体没有动,但灵魂里那把名为“死神”的刀,已经出鞘了。
他侧过身,用眼角的余光确认四周。
两个高中男生挤在自动贩卖机前,为桃子汽水和葡萄果汁争得面红耳赤。
一个年轻母亲推着婴儿车从相谈中心门口走过,嘴里还在念叨着今早在超市有没有特价的毛豆。
对面拉面店的老板刚把第一锅汤头端上灶,锅盖一揭,香气四溢,汤勺轻响。
一切正常得近乎完美。
这正是问题所在。
尸魂界教导过,死神在现世的行动准则第一条,永远是“最小化影响”。
这意味着,你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表演“破道之九十·黑棺”把虚连带半条街一起送走,那会给负责善后的番队同事带来沉重的文书工作,以及可能长达半年的加班。
他走进那条窄巷。
阳光被两侧建筑的屋檐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在地面投下几块不规则的亮斑。
巷子深处堆着几个分类垃圾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尘土与剩饭发酵的微酸气味。
而那只虚,正在巷子尽头的阴影里成形。
它像一团滴落在清水里的浓墨,无声地膨胀、扭曲,惨白的面具上,一道血红色的纹路如同狰狞的泪痕。
它尚未完全实体化,但那份饥渴的意志已经开始搅动四周稀薄的灵子。
“啧。”
篠宫莲发出一声轻微的咂舌。
多么不合时宜。
他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对抗一种远比虚更难缠的生物。
官僚主义。
为此他甚至换上了新衣服,准备了一套说辞,揣摩了“无害新居民”该有的表情。
而现在,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打乱了他所有的情绪铺垫。
他不能在这里魂脱义骸,那具“空壳”倒在巷子里,比倒在便利店门口更可疑,很容易被当成某种非法交易的失败现场。
他只能用这具人类的身体。
这意味着,他无法使用斩魄刀。
但他还有鬼道。
他抬起手,掌心朝向那只正在凝聚的虚,姿态随意得像是要跟巷子口的野猫打个招呼。
没有吟唱。
在真央灵术院,无吟唱施法是高等课程,属于那种“考过了能加学分,考不过也不影响毕业”的技巧。
它威力会减弱,但胜在足够隐蔽。
对付这种连“新手村教程”都算不上的杂鱼,足够了。
“缚道之一·塞。”
一股无形的灵力从他掌心逸出,像一张透明的渔网,精准地罩住了那团正在膨胀的墨色。
虚的动作瞬间凝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劣质动画,维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
它空洞的面具转向他,似乎想发出咆哮,却只能让周围的空气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如同坏掉的收音机般的“滋滋”声。
很好,封住了嘴。
接下来是处理。
他不想用“白雷”那种有光效的鬼道,太惹眼。
他的手指在身侧轻轻一捻,如同捻起一粒灰尘。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这一次,他轻声念出了名字,但声音低得如同自言自语,被巷口的风声与远处的车流声轻易吞没。
一团苹果大小的、温吞的赤红色火球在他指尖凝聚,没有爆炸性的热量,只是安静地燃烧着。
它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像个被遗忘在路边的圣诞彩灯。
他屈指一弹。
火球悄无声息地飞出,撞上那只被束缚的虚。
没有巨响,没有光芒四射。
那场景诡异得近乎平静,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按进了一块黄油。
虚的身体从接触点开始,无声地、迅速地消融、蒸发,连一声惨叫都奢侈得没能发出,就化作最基础的灵子,回归到这个世界的背景噪音里去了。
巷子恢复了原样。
垃圾桶还是那个垃圾桶,墙角的青苔也还在。
唯一不同的是,那股令人不悦的腥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两个高中生终于做出决定后,打开易拉罐时那一声清脆的“啪嗒”。
篠宫莲走出巷子,理了理T恤的下摆,仿佛刚刚只是进去确认了一下今天的垃圾分类是否正确。
他重新走向那栋米白色的三层建筑。
「文京区综合相谈中心」
他推开那扇需要手动的玻璃门,一股属于行政机构特有的、混合着旧纸张、消毒水和“事不关己”的冷气扑面而来。
大厅里人不多,几排米色的塑料椅子上零星坐着几个人,表情各异,但都统一被一种名为“等待”的情绪打磨得失去了棱角。
他取了号,坐在角落。
叫到他时,他走向一个窗口,里面坐着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性职员,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她的表情,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既礼貌又疏离的平静。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她问道,声音和这间屋子的色调一样,是标准的中性色。
“您好。”
篠宫莲递上一份他昨晚用酒店宣传单的背面即兴伪造的、写着基本诉求的“申请书”,用一种他练习了一路的、略带困扰又足够诚恳的语气说。
“我是从其他区迁过来的,但在办理户籍转移时,似乎……出了点问题。我原来的档案,好像……丢失了。”
“丢失?”
女职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是“麻烦”的信号。
她接过那张纸,开始在电脑上敲打键盘。
“是的,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莲保持着微笑。
女职员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跳动着数据。
几秒后,她抬起头,语气意料之中的公式化:“系统里没有查询到您的信息,篠宫先生。您确定您的名字是……”
“是的。”
就在她说话的瞬间,篠宫莲的指尖在柜台下方轻轻一动。
“缚道之五十八·掴趾追雀。”
这一次的吟唱,不在口中,而在心中。
灵力如同一根无形的探针,精准地刺入这片空间的“信息场”。
然后,他看着她的眼睛。
“破道之四·白雷——改。”
一道比发丝还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灵力闪光,从他的瞳孔深处一闪而过,没有雷鸣,没有光爆。
只是如同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轻轻地、温柔地,在她的大脑皮层上漾开一圈涟漪。
这不是攻击。
这是“暗示”。
是利用最基础的鬼道原理,对人类的短期记忆进行一次极其精妙的、非侵入性的“逻辑修正”。
他没有创造记忆,他只是在她既有的认知里,添加了一行看不见的注释:
(档案丢失是很常见的行政失误,我应该能找到备案。)
女职员的动作停顿了半秒。
她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像是电脑在读取一个略大的文件时,光标转了个圈。
然后,她眨了眨眼,那丝迷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啊,原来是这样”的恍然。
“……啊,抱歉,让我想想,”她扶了扶眼镜,重新在键盘上敲打起来,嘴里喃喃道,“从其他区转移过来的档案丢失……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是系统对接时的数据溢出……我查一下手动备份的记录。”
她从身后一个巨大的、如同灰色巨兽般的铁皮档案柜里,抽出一个文件夹。
当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她翻阅的动作却越来越肯定,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最终,她抬起头,露出了一个“问题解决了”的、带着一丝职业性疲惫的微笑。
“找到了,篠宫莲先生。确实是我们的疏忽。”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崭新的表格,推到他面前,连同一支笔。
“麻烦您,把这张‘遗失补登申请表’重新填写一下。我们会为您加急办理。”
篠宫莲接过来,拿起笔。
他低头,一笔一画写下“篠宫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