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和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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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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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的晚上他和父母也说了想明天开车去赶集,父母说能帮拉拉东西,等以后再熟练些再拉人。

星期三一大早他就到村口,这时已经来了很多要去赶集的人。虽然大家伙知道他刚买回来车,但几个胆子大的人就说着:“你拉我们克街上,不得事,你敢开我们就敢坐呢!”话说完好似都给大家伙吃了个定心丸,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招呼着他拉他们,一样的说法他敢开起来他们也敢坐。他还在犹豫,那几个胆子大的把背箩丢进车厢爬上车去,又在他们的怂恿下才十几分钟车厢里就站满了人。他看到这情况心想:把他们都赶下来也不好,只能硬着头皮爬上车关了门。随着柴油机的发动,他开着车带着一堆的人慢慢往镇上去。货车拉人一直以来都是不被允许的,村里的人也只是默契的在那些人上班前坐着拖拉机到镇上,那些人下班了再坐着回来;其实那些人都是知道乡镇里的农民都是用这个方法来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算是对农民行为的一种包容。更何况开车的人是各村里的老司机,拉着满满一车人,其他车见了都是远远的就停在路边让着,谁也不想一次性得罪那么多人不是。

这次拉人是他最惊心动魄的经历了,每次踩油门转弯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到镇上人们都下车去,他的心好似还在路上哆嗦着,平息许久才下车来。一下车就有三三两两的来给着他一点车费,他推脱着没要,说:“不用给,我也来赶街的。”大伙给他他就跑开,只听到后面“那等回去了再给你”。

他穿过人群,拥拥挤挤的人流里在街上晃悠。逛了一两个小时才买了一斤(方言里的斤是公斤不是市斤)饼干,两斤橘子,两斤的甘蔗。拿着东西回来丢在车里,跟着几个玩伴去吃饭,他们砂锅米线、三鲜米线的点了一堆。梭完米线就回到停车的地方,坝子里人家店门口一坐,接下来就是自由发挥,谈天说地吹牛皮的时间直到六点。

估摸着差不多的时间,村里人开始把自己的货往车上搬。他打开车厢的车门,搬着一笼笼的小猪小鸡,饲料和各种村民买的东西。小猪很臭不能直接放车厢里,他爬到驾驶室车顶,几个帮着把一笼的小猪抬上去,拿来绳子固定好。人陆续上车,人很多起码有四五十个,一个接一个往里塞,没人能坐下,高个的就拉着这一排排的篷杆,小孩子就左右拽着,不管着谁的手脚谁的衣服。过了一二十分钟人才快上完,他关上车门,剩下的几个才插进车门后站着。他招呼着:“扶好拉好。”在前面点的有个觉得太挤,爬上驾驶室车顶坐到那笼小猪旁边嘴里才道:“还是这点好在,又不消挤!”这会儿的阳光已经没留恋着坝子里的热闹,爬到了周围的山腰。他开着车带着满满的人,慢慢离开集市的喧嚣。他知道不能开快,路上即便只是撵到个石头后面的人都会飞起来,左右躲避着路上的凹凸,尽量让车平稳着。车轮离开水泥路到土路上来,柴油机的声音变得更大声,车的速度也变得更慢,在驾驶室里的他听到车厢里传出的叫喊,并不是互相的不顺眼争辩,是他们总想提高着音量和大家伙分享着自己的趣事。拖拉机的声音一阵阵往山沟里钻,大伙聊天的声音左右溢进驾驶室,一路上好是热闹,仿佛路边呆呆站立着的树木都变得活跃起来。这样的场景一般只会在人们请客吃饭,人都聚拢时才会出现,但现在就在他的身后,在这辆新车里。他享受着这种快感,觉得那些时髦的小汽车也不过如此。小汽车是华贵,但载不了这几十号的乡邻,带不来这吵吵闹闹的纷繁。他觉得车上的人数衡量了自己的驾驶技术,更是对自己买车想法的肯定,他很开心用这样的方式和大伙分享着买车的快乐。

两个黄晕的灯光,照亮了曲曲折折的路,慢慢爬回村口。人们嬉笑着下车,背着背箩的,拎着水果的,扛着饲料的,在车顶卸着小猪小鸡的……他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围着他,总想塞几张到他口袋里。大家三两块的给着他,他嘴里也嘀咕“不用给,不用给。”人群却是“多少给点的,又不多我们也不嫌贵。”老人小孩没要钱,有倔脾气的人塞他衣兜里就走开。这钱他想收又不想收,看着聊着天离去的人们,他关上车厢的门,拿着东西左右聊着离开。

回到家他拿出来数了数,都是一块两块的钱,有着五十几块。他心想赚是没赚的,还好够了这来回的油钱,能开车免费的来回,自己开车享受大伙也方便着。就这样拉了一两年人的他,被大家亲切地称呼“老司机”。

几年的开车时光里,他又是拉人又是拉着砖沙石头。车被这红尘滚滚的路消磨得苍老了,车厢里的油漆被磨掉只露出锈气。日子里拉砖回来,还被别的车蹭掉了机头的两个灯泡。别人赔给他两百块钱,修来修去只有一个灯会亮,晚上的路更难走了。

星期三的晚上七点多,他拉着一车的人从山脚下回来。拖拉机的声音传到半山的村里,只是断断续续,母亲知道他回来了,担心着灯坏了夜路是不好走的。母亲拿起一只手电就往山下赶,她想能拿个手电照着会更好开些。他借着一只火红的车灯和自己的经验,方向盘左右打着。冷风吹来哗哗不断的雨,他停下车拿出雨篷布。车上跳下的几个帮着把篷布盖好车厢。头顶淋着的雨催着他给车轮子套上防滑链,雨下得更大了,雷电的响每每都能盖过柴油机的轰鸣。他开着车滑滑溜溜在路上,看到远处有个灯光,心想这大雨天还有谁骑车出去。灯光近了些看起来是个人,又近些才看出来是母亲。她没穿雨衣,整个人已经湿透,抬着手抹着凌乱的头发挤着眼旁的雨水。他说:“雨衣不穿一件,下雨么冒来喽嘛!”母亲:“我怕你们瞧不见么,我来呢时候还没下雨。”母亲坐到驾驶室里,拿着手电照朝前面的路照着。下着雨还能滑着开,但雨一停防滑链挖烂了路面陷太深车动不了了。他伸出头来往后招呼一声:“车上不克喽!”听到这话只留了老人小孩,其他的都跳下车来。左右后面围着车厢站着,听着柴油机发力的声音,配合着他们的一,二,三把车往前推着。人们都不在乎自己穿的干净整洁,踩在泥水里用着力。三步一推走两步,一两公里的路到晚上九点多才推回村口。吹牛皮的嬉笑声没有断绝,裤脚鞋底的泥巴没能将他们的精力黏在地上,雨的凉爽拓宽了车厢的聊场,脸上都挂着欣喜和满足。他们背上背箩都簇拥着他,他说着:“不用给了,不用给了,车都是你们推回来的。”同样的人把钱丢到驾驶室座位上离去,塞进他怀里塞进衣兜。

这些年拉人并不赚钱,但总是方便着大伙的出行,能时时收获肯定“老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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