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气数烬
第7章 气数烬
彻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在赵元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缝里疯狂攒刺。湿透的粗麻号衣早已冻成一层坚硬的冰壳,紧贴在身上,贪婪地汲取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热量。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熨烫着内脏,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牙齿崩碎。
他蜷缩在墨龙单间外冰冷坚硬的石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黑暗中,那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仿佛还在耳蜗深处回荡,与神秘灰衣人那句“骊龙颔下珠…寒潭万丈深…”的沙哑低语交织缠绕,如同无形的锁链,紧紧捆缚着他混乱的思绪。蹄铁上那惊鸿一瞥、被鲜血激活的神秘纹路,更是在脑海中反复灼烧。
裤腰深处,那方紧贴着冰冷皮肉的传国玉玺,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沉甸甸地传递着一种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像一颗被冰封的心脏,在极寒中顽强地搏动。
“妈的!号角停了!都起来干活!别装死!”络腮胡狱卒粗嘎的咆哮伴随着鞭子抽打栅栏的脆响,粗暴地撕裂了短暂的死寂。昏黄的油灯被重新点亮,摇曳的光线将马厩的污秽和囚徒们麻木恐惧的脸庞重新勾勒出来。
赵元强撑着如同灌满冰铅的身体,试图站起,但双腿早已冻得失去知觉,沉重的镣铐一绊,他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冰冷的石地撞击着肋骨的伤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蜷缩成一团。
“废物东西!”瘦高个狱卒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正要扬起鞭子,却被络腮胡一把拉住。
络腮胡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蜷缩在地、痛苦抽搐的赵元,又想起昨夜那位冷面统领的警告,最终只是烦躁地挥挥手:“拖到墨龙那边去!让他靠着马暖和暖和!别真冻死了,给老子添麻烦!”
两个囚徒麻木地走过来,架起赵元冰冷的胳膊,将他拖到墨龙单间的木栅栏旁,粗暴地将他丢靠在冰冷的木柱上。
那匹名为“墨龙”的黑色巨兽,静静地伫立在单间里。它似乎感觉到了赵元身上散发出的濒死寒意和剧烈痛苦,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扫过他蜷缩颤抖的身影,硕大的头颅微微偏了偏,竟罕见地没有表现出排斥。它庞大的身躯散发着牲畜特有的、滚烫的生命热气,如同一个巨大的暖炉,丝丝缕缕的热量透过栅栏缝隙传递出来。
赵元本能地将冻僵的身体蜷缩得更紧,试图汲取那微薄的热量。靠近墨龙的身体一侧,刺骨的寒意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一丝丝。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夹击下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狱卒的、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入了马厩。伴随着清晰的甲叶摩擦的铿锵声。
是昨夜那位冷面统领!他依旧一身玄甲,面容冷硬如铁,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的目光带着战场特有的肃杀之气。两个狱卒立刻噤若寒蝉,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
“统领大人!”
统领的目光直接越过狱卒,落在蜷缩在墨龙栅栏旁、不住颤抖的赵元身上。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冰冷无波:“他怎么了?”
“回…回禀大人!”络腮胡狱卒连忙躬身,“这…这贱奴昨夜受了寒,又犯了旧伤,怕是…怕是不中用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撇清关系的急切。
统领没有理会狱卒的解释,径直走到赵元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赵元努力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向那张冷硬的脸庞。统领的视线在他苍白如纸、布满冷汗和污垢的脸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那因剧痛而深陷的眼窝和紧咬出血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在他湿透结冰、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轮廓的号衣上。
“把他弄干净,换身干的。”统领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然后带到地面上去。大将军要见他。”
大将军要见他?!
萧彻?!
这个名字如同最寒冷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赵元混乱的意识,带来一种比肉体痛苦更甚百倍的、深入骨髓的恐惧!那个在刑场上如同魔神般宣判他“气数已尽”的男人!那个将他打入这无间地狱的罪魁祸首!他为什么要见自己?一个卑微如尘埃的马奴?是发现了玉玺的秘密?还是……只是为了欣赏他这条“漏网之鱼”在泥泞中挣扎的丑态?
巨大的恐惧和屈辱瞬间攫住了他,身体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颤抖得更加剧烈,喉咙里压抑不住地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带…带到地面上去?”络腮胡狱卒似乎也被这个命令惊呆了,有些结巴,“大人…这…这贱奴脏污不堪,恐…恐污了大将军的……”
“执行命令!”统领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让狱卒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是!是!”两个狱卒慌忙应诺。
冰冷刺骨的井水再次浇下,粗暴地冲刷掉赵元身上的污垢和冰壳。一件同样散发着霉味、但至少是干燥的粗麻号衣被套在他冰冷的身上。两个狱卒的动作虽然依旧粗暴,却明显带上了几分之前没有的小心翼翼,显然是被统领的威势和那句“大将军要见”震慑住了。
赵元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他们摆布着。冰冷的水刺激着他虚弱的身体,带来一阵阵濒死的寒颤,但意识却在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中,被强行拉了回来。
他被架着,踉踉跄跄地跟在统领身后,再次踏上了那条通往地面的、漫长而陡峭的石阶。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肋骨的剧痛和虚弱的身体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沉重的镣铐拖曳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单调而刺耳的摩擦声,如同送葬的哀乐。
石阶尽头,沉重的铁门被推开。
久违的、属于外界的天光瞬间涌入!虽然依旧是铅灰色的、压抑的阴天,但对于习惯了地底永恒黑暗的赵元来说,这光线依旧刺目得让他瞬间闭上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一股冰冷、却远比地底清新、带着硝烟和焦土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涌入他灼痛的肺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被推搡着,走出了天牢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厚重铁门。
眼前,不再是祭天坛的悲壮,不再是刑场的喧嚣,而是另一片肃杀之地。这是一片巨大的校场,地面由坚硬的夯土铺就,被无数马蹄和军靴践踏得平整而坚硬。四周是高耸的、由巨大原木和夯土构筑的壁垒,壁垒上插满了玄色的、绣着狰狞狼首的战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壁垒之上,站满了身着玄甲、手持强弓劲弩的士兵,他们如同冰冷的雕像,警惕的目光扫视着下方。
校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由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点将台,形制古朴而威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点将台两侧,矗立着两排巨大的青铜兽首香炉,炉内燃烧着某种不知名的香料,升腾起笔直的、带着奇异辛辣气息的青烟,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肃穆,却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而点将台之上,那个身影——
玄色的精铁甲胄在铅灰色的天光下折射出冰冷幽暗的光泽,如同深渊本身。高大魁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矗立,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仿佛是整个校场、甚至这片破碎山河的中心!萧彻!他背对着赵元的方向,负手而立,深灰色的目光投向校场远方,仿佛在检阅着这片被他铁蹄踏碎的江山。寒风卷起他玄色的大氅下摆,猎猎作响。
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校场,也重重地压在了赵元的心头!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统领上前几步,在点将台下方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清晰:“禀大将军!人已带到!”
萧彻缓缓转过身。
那张线条刚硬如岩石雕凿的脸庞,再次清晰地映入赵元被泪水模糊的视野。深灰色的眼眸,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带着一种纯粹的、审视死物般的漠然,居高临下地投射过来。目光落在赵元身上——那身破旧的粗麻号衣,那沉重的镣铐,那苍白消瘦、布满淤青和冻疮的脸颊,那因恐惧和寒冷而不受控制颤抖的身体。
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胜利者的嘲弄,没有刻意的鄙夷,只有一种如同看待尘埃般的、彻底的漠视。
赵元感觉自己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虫子。裤腰深处,那方紧贴皮肉的玉玺,仿佛也变得无比灼热,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他死死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身体的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试图以此维持最后一点可怜的清醒。
死寂。只有寒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抬起头。”萧彻的声音响起。不高,不疾,却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冻土上,清晰地穿透了凛冽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元身体猛地一僵。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动弹。按在他肩膀上的狱卒的手猛地加力,粗暴地将他低垂的头颅扳起,强迫他再次迎上那双深灰色的、冻结一切的眼眸。
萧彻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深灰色的瞳孔深处,似乎再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波澜,快得如同错觉。随即,那点微澜便沉入了更深的冰海。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骨节粗大、布满厚茧的手,对着点将台侧后方侍立的一名亲卫,极其随意地挥了一下。
亲卫立刻躬身,双手捧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匣,快步走到点将台前方,面对赵元的方向,将木匣高高举起,然后猛地掀开了匣盖!
明黄色的锦缎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方玉玺!
正是那方赝品!赵元在祭天坛上亲手触摸过、带着那道隐秘刻痕的赝品!它在铅灰色的天光下,泛着冰冷虚假的光泽,那象征着皇权的五龙交纽,此刻却如同屈辱的烙印,刺痛着赵元的眼睛!
但萧彻接下来的动作,却让赵元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只见萧彻并未看那赝品玉玺一眼,而是从自己玄铁护腕的暗格里,取出了……几块东西!
那是几块大小不一、边缘参差不齐的……黑色残片!
残片材质非金非石,入手沉重,表面布满极其古老、极其复杂的刻痕!那些刻痕扭曲盘绕,深奥无比,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又像是某种早已失传的古老文字!虽然只是残片,但那种扑面而来的、苍茫磅礴、仿佛承载着山河地脉之力的气息,却让赵元瞬间窒息!
**龙脉图残片!**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赵元脑海中炸响!与他昨夜在蹄铁上看到的、被鲜血激活的神秘纹路,何其相似!不!是更加完整!更加磅礴!
萧彻将其中一块较大的、边缘带着明显灼烧痕迹的黑色残片,随意地按在了那方赝品玉玺的玺底!然后,他拿起旁边亲卫早已备好的一盒鲜红的朱砂印泥,用一支细小的玉笔,蘸取了浓稠如血的朱砂,均匀地涂抹在那块黑色残片之上!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随意。
做完这一切,萧彻才拿起那方沾满朱砂的黑色残片,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投向点将台下方,被强行按着跪倒在地、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赵元。
他缓缓抬起手,将那块沾满鲜红朱砂的黑色残片,对准了赵元苍白如纸的脸庞。
“赵家,”萧彻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冰凝成的巨锤,带着宣告终结的绝对力量,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也砸在赵元濒临崩溃的灵魂之上,“气数已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骨节粗大的手指猛地一松!
那块沾满浓稠鲜红朱砂的、承载着龙脉图秘密的黑色残片,如同被宣判的烙印,带着冰冷的重量和刺目的猩红,朝着赵元的脸庞,直直地坠落下来!
赵元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眼睁睁看着那抹刺目的猩红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带着毁灭的气息和无尽的屈辱!他想躲,身体却被死死按住,无法动弹分毫!他想闭上眼,眼皮却如同被冻结!
“啪嗒!”
一声轻响。
冰冷、沉重、带着浓重朱砂腥气的龙脉图残片,如同一个屈辱的烙印,不偏不倚地,狠狠地砸在了赵元苍白冰冷的额头上!
粘稠、鲜红的朱砂瞬间在他光洁的额头晕开、流淌,如同一条蜿蜒的血色小蛇,顺着他的眉骨、鼻梁、脸颊,一路滑落,留下刺目而屈辱的痕迹,最终滴落在他破旧的粗麻号衣上,如同绽开的血花。
那冰冷的触感,那浓重的腥气,那象征着赵家四百年江山命脉被彻底剥夺、被随意践踏的屈辱,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贯穿了赵元的灵魂!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片冰冷的黑色残片,和他额头上那抹刺目的、流淌的猩红!
气数烬。
萧彻冰冷的目光扫过赵元额头上那抹刺目的猩红,如同扫过一片被随意丢弃的垃圾。他不再看那方沾了朱砂的赝品玉玺,也不再看点将台下那个浑身颤抖、额头染血的卑微马奴。深灰色的眼眸重新投向校场远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残破的宫阙,投向了更辽阔、也更冰冷的未来。
“带下去。”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处置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按在赵元肩膀上的手猛地加力,如同铁钳般将他从冰冷的地上粗暴地拖起。沉重的镣铐哗啦作响,额头上粘稠冰冷的朱砂混合着屈辱的冷汗,沿着眉骨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被两个如狼似虎的士兵拖拽着,踉跄地离开点将台,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中心,再次被拖向幽暗的天牢入口。
身后,那沉重的紫檀木匣被合上,那方赝品玉玺和那块沾血的龙脉图残片一同被收起,仿佛一个王朝最后的余烬被彻底掩埋。壁垒上玄色的狼首战旗在寒风中狂舞,发出猎猎的声响,如同新秩序的号角。
赵元被重新拖入那散发着霉烂和绝望气息的地底甬道。冰冷的石阶向下延伸,仿佛通往地狱的更深处。额头上那抹粘稠的朱砂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皮肤,更灼烧着他的灵魂。萧彻最后那句“气数已尽”,如同冰冷的丧钟,一遍又一遍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回荡。
他被粗暴地扔回墨龙单间旁冰冷的石地上。身体撞击地面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但更深的痛楚来自心底。他蜷缩着,用沾满污垢的袖子,徒劳地擦拭着额头上那刺目的猩红。朱砂的印记顽固地晕染开,如同洗刷不掉的耻辱标记。
“晦气!”络腮胡狱卒厌恶地啐了一口,对着瘦高个道,“弄点水来!把他脸上那鬼东西擦干净!看着就恶心!”
一桶冰冷的井水再次泼下,粗暴地冲刷着他额头和脸上的朱砂印记。冰冷的水刺激得他一个激灵。他闭着眼,任由那冰冷的水流冲刷,感受着朱砂被稀释、冲淡,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屈辱感,却如同跗骨之蛆,再也无法洗去。
裤腰深处,那方紧贴着他冰冷皮肉的真正玉玺,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绝望和屈辱,传递出一种沉重而冰冷的脉动。赵元的手,下意识地、极其隐晦地隔着粗糙的号衣,按在了那个坚硬冰冷的棱角之上。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狱卒的、沉稳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停在了单间外。
是那个冷面统领!
他无视了旁边谄媚的狱卒,目光直接落在蜷缩在地、浑身湿透、额头残留着淡淡红痕、狼狈不堪的赵元身上。统领的眼神依旧冰冷锐利,但在那冰冷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审视。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赵元耳中:
“大将军有令。墨龙驹性烈,需静养。即日起,由你负责清扫‘潜渊阁’外庭落叶。每日辰时、酉时各一次。不得延误,不得靠近阁内半步。”
潜渊阁?
赵元混乱的思绪被这个陌生的名字刺了一下。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水打湿、黏在额前的乱发,茫然地看向统领。
统领的目光在他脸上残留的红痕和那双深陷在污垢中的、漆黑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没有解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他转身,玄甲摩擦发出冰冷的铿锵声,身影消失在幽暗的甬道尽头,只留下命令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两个狱卒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困惑和不耐烦的神色。清扫落叶?还是潜渊阁?那地方……
“妈的!算你小子走狗屎运!”瘦高个狱卒不耐烦地踢了踢地上的破木桶和一把秃了毛的竹扫帚,“滚起来!把这些破烂带上!以后你的窝挪到靠近潜渊阁那边的杂物间去!省得老子天天看你碍眼!”
赵元挣扎着,在狱卒的呵斥和皮鞭的威胁下,艰难地爬起,捡起那冰冷的破桶和沉重的扫帚。他被推搡着,拖着沉重的镣铐,踉踉跄跄地离开墨龙所在的区域,沿着更加幽深、更加冰冷的甬道,向着那个名为“潜渊阁”的未知之地走去。
额头上,被冷水冲刷后残留的淡淡红痕,在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无声的耻辱烙印。裤腰深处,那方冰冷的玉玺紧贴着皮肉,沉甸甸的,像一颗被冰封的心脏。萧彻展示的龙脉图残片,那刺目的朱砂,那句宣告终结的“气数已尽”……所有的冰冷,所有的绝望,所有的谜团,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他不知道潜渊阁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活着,如同蝼蚁般活着,在这无边的黑暗和屈辱中,攥紧裤腰深处那唯一一点坚硬冰冷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