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52年：

老维克昨天断了医疗供给，我给出的理由是没有抗生素了……

今天准备给他收拾收拾东西，接回家听天由命吧。

外出的拾荒者只回来一个，当然这次什么都没带回来。

地城目前可维持基本运转的能源只剩最后3天，再找不到办法，所有人都会被噬极兽找到……”

顾裴眼神低沉，“啪——”的一声把日记合上，厚重的灰尘四散在昏黄的灯光下。

他转头看向周围，墙角堆叠着铁皮储物柜，柜门半开着露出破损的半张防护面具，过滤密封早已失去效用。

墙面贴着泛黄的避难守则，边角被水汽泡得发皱，“保持冷静“的红色标语在昏暗里像凝固的血迹。

顾裴不由得想起那些轻快、干净充满烟火气的日子。

可惜上辈子猝死，这辈子没想到也活得如此艰难。

没有重生到“灯塔”，也没看见那个年纪能当他奶奶的美少女。

“久川市”倒是在老人的只言片语里听到了，但是好像离了十万八千里。

他叹了口气，拿起挂在台灯支架上的身份卡，准备把老维克接回家。

顾裴推开门，穿过四方型的用餐区，耳边传来了小声议论。

“看，我就说那该死的医疗区早该放弃了，反正没有能源也救不了什么东西，占了三个车厢和能源简直就是浪费！老车长都被放弃了！话说我老公两天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顾裴眼神一扫，议论声顿时消失。

“嘘……别说了，听说是顾指挥主动要求停止供给。”

这是一辆埋在地下500米深处空洞的巨大列车，一共60节车厢，每节车厢20米，全长1.5公里。

旧世界遗留下来的豪华列车，在一场灾难后被掩埋，幸运的是它身上配备着足以自给自足的生态循环系统。

甚至在灾难爆发后，有个脑袋聪明的家伙造了个雷达，据说能够模拟强大噬极兽的生物磁场，从而规避噬极兽的侵袭。

当然是能源足够的情况下。

其实如果这辆车能够动起来，那产生的动能也可以用作循环的能源，这辆车有这个能力。

但是埋得实在太深，也没有人力和足够规避风险的手段。

顾裴来到位于列车中部的医疗区，点头回应看向自己就要起立的小护士。

“顾指挥，列车长醒了，他在等你……”

顾裴“嗯”声回答，来到用铁皮简单隔断的看护区。

伴随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老人凹陷的眼窝浮着层浑浊的灰翳。

胸口处是一道几乎贯穿腹部的巨大伤疤，伤口无法愈合，隐隐间还散发着令人发狂致幻的猩红物质。

加上长期缺乏维生素d的摄入，老人现在几乎一碰就碎。

眼珠一转，他知道顾裴来了。

“吃个橘子吧。”

“旧世界才有水果，你应该说吃个蟑螂饼。”

“我知道，我知道……但那些美妙的日子现在在我的脑子里愈发清晰了。”

顾裴坐下，握着这只把他带大的充满老茧的手。

“你是个战士，维克。”

老人沉默片刻，接着问道：“目前能源够用几天的？”

顾裴回答道：“三天，可能还不到，但我会想办法。”

老人接着问道：“我听说了，这次拾荒者几乎全军覆没，碰到了蜕变级噬极兽？”

“我先把你接回家，下次我也去。”

顾裴的手被忽的握紧。

“情绪不要太激动，我还想着要是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捡个医疗AI回来，说不定你还有的救。”

老维克反倒愈发激动了，吃力的说道：“不！猩红素无法治愈，老子就死在这儿！但是列车不能没有他的列车长！！”

顾裴有些担心老维克立刻死在病床上，只能轻声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可如果没有理由和领头羊带着希望出去，这列车不出几天就会变成还没拧开的肉罐头。”

顾裴接着说道：“我已经把日常的工作交接给了契科夫，你知道的……如果不是你要求，他会比我更乐意当领导者。”

老维克要不是实在虚弱，他现在恨不得立马把尿盆扔顾裴脸上，让他尝尝什么叫酸甜苦辣。

顾裴有些无奈，“好了好了……我们回家。”

老维克虽然气愤，但他知道按照目前的处境，希望——只来自地面。

纵使代价是这辆停滞了70多年的列车或许会失去迄今为止最理智的列车长。

顾裴看着维克，从老维克还在奋力呼吸的胸膛能看出，这位已经78岁高龄的老人还在和死神缠斗，但人力终有时，前几批人体改造的受益者终究还是没能脱离人类的范畴。

顾裴把他从床上抱起，尽量舒服地把他放在轮椅上，连带着析出仪和呼吸机一起带着。

小护士看了眼顾裴，接过他甩出的身份卡，她知道这些东西要算在顾裴账上。

但犹豫了一下，就要把身份卡还给顾裴。

“正常扣，一切照常。”

列车中部的医疗区算是整个车厢为数不多干净且可以下脚的公共区域。

至于其他的地方……随着顾裴推着老维克前进，一股难闻的腐锈味与汗馊气扑面而来。

还好老维克鼻孔里还插着管，顾裴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不然早就被那种气味熏得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铁皮墙被切割成蜂巢状的格子间，每格仅容一人蜷身，生锈的金属隔板渗着霉斑。

昏暗的应急灯在头顶滋滋作响，将扭曲的人影投射在波纹状的铁皮上，像极了被困在牢笼里的孤魂。

这里是负责维修基础设施的成员临时居住的地方。

由于缺乏能源和空间资源，只能用这种方式暂时充当一处临时的栖身地。

卫生条件只保持在没有东西烂在这里。

一双双黑亮的眼睛从格子间里望向顾裴。

一道道稚嫩瘦小的身影从逼仄幽暗的盒子里爬出。

顾裴握紧了手中的轮椅把手。

是的，因为空间狭小，基础设施的维修从来都是列车里未超过1米3的孩子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