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裴每次看到这一幕，总是尽力压制住想要把这辆列车炸掉的冲动。

但现实还没到那个地步。

这是每个孩子出生以来课堂唯一的课后作业，除开教导最基础的知识，在12岁以前，这是几乎每个人都经历过的事情。

顾裴也不例外。

因为恶劣的环境，每年的夭折率都在逐步提高，医疗区大部分的资源也都花费在这里。

如果一个文明的延续，要靠着这些孩童来维持。

只能说毫无希望……

老维克被放床上，潮湿的霉味在褶皱的床单间发酵，钻进老人的鼻腔。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旧风箱艰难抽动。

喉咙里卡着黏痰，随着气音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仿佛随时会被自己的呼吸绞断。

顾裴听的难受，于是打开门让一个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高大身影进来。

粗狂的长相和高大的骨架很符合顾裴对过去俄联邦人的想象。

“契科夫……照顾好他，希望我回来之后他还没死。”

契科夫抽动嘴角，眼神里带着赤裸裸的厌恶。

“你只给我们留下了屏蔽系统！”

“不完全是，还有女人孩子和你敬重的维克车长。”

契科夫面色狰狞，脖子青筋暴起，攥着的拳头猛得就要挥向顾裴。

顾裴不为所动，只是眼神直勾勾盯着这个暴怒的男人。

契科夫“冷哼”一声。

“冷血的畜生！”

顾裴心脏抽动，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只是右手食指无意识开始抽搐。

维克作为列车长，他的住所位于车头驾驶舱附近。

也是几个能够进出列车通道的所在地。

“滴——列车权限一级，顾裴。

平安……滋滋……归来。”

整辆列车深埋地下，只有车头一部分像一条蚯蚓钻进了一个空洞。

这个被称作「天枢井」的人造空间，曾是旧世界用于采集地幔能量的超深钻探工程。

洞壁交错的钛合金加固梁早已扭曲变形，渗出的荧光黏液顺着蜂窝状的隔热层缓缓滴落。

「地幔能量转化系统第7号实验区」的褪色标识，被不算刺眼的射灯照亮。

而在列车坠落时撕开的裂缝深处，隐约传来机械齿轮的咬合声——那是旧世界遗留的升降梯残骸，仍在不知疲倦地执行着早已失效的指令。

也是目前他们唯一能够通往地面运送物资的通道。

经过长时间的部分维修和改造，这片空间实际上成为了拾荒者们的训练场所和物资整备所。

顾裴沉稳踏出一步，站在车头旁支撑着铁架。

下面是一道道年轻瘦小或宽厚的身影。

他整理着装，作战服的金属扣在幽绿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他调出腕表的全息模式，开口道：““坐标定位显示……”

没有一人开口说话，早在两天前顾裴就给目前所有男性成员，不包括残疾和年龄70岁以上的男性，开了一个会。

“最近的区域，西北方向227公里处有座被蜕变级噬极兽完全占据的地下仓储中心。

截止目前：我们还有最多71小时能源储备，即便全员共计223人包括51名孩子，人口减少80%，也撑不过312小时。”

声音像冰锥般穿透死寂，男人们攥紧武器的指节泛白，这辆列车上的孩子12岁维修作业结束后，男性则会被统一进行为期3年的针对地面的训练。

“留守组已完成对所有非战斗人员的滞留……意味着我们要么拿着东西回来！要么我们的女儿儿子、妻子母亲、年迈的父母，变成他妈的肉罐头！

意味着他妈的要么我们一起死！要么那只畜生死！听明白了吗？！”

他应该带着青壮和个别女人逃的……

离开这个注定成为牢笼的罐头，抛弃老弱病残，这是最理智的决定。

但顾裴那天跟这群男人开了个会，他只记得有个还扛得动枪的老家伙讲了一句话。

“火种，从不是靠抛弃弱者点燃的。”

于是顾裴改主意了。

…………

焦热的日光直直穿透稀薄云层，将大地烘烤成一片炽热的荒芜。

石缝中零星的地幔藤纠结缠绕，几道人形身影相互拥抱，所有的感情和血肉都化作毫无生机的灰色土壤。

从高处看，一排小小的像素点不紧不慢的稳定挪动着。

顾裴按下耳麦，随着一道电流声响起，他沉声说道：“已进入生态边缘区域，空余物资箱往中间靠拢，3队警戒周围。”

听到他的指令，队伍阵型快速变化，大体成为三角形稳步前进。

虽然所有男人都受过训练，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出来，所以整体阵型相较于纯拾荒者还是有些散漫。

前几年为了保证基本的人口数量，不少男人都是窝在列车里进行不同的工作。

杰克就是这样，自从结束维修作业后就一直在用餐区当一名普通的操作学徒。

第一次看到活灵活现的石像不免有些惊恐和好奇。

他戳了戳身边认识的朋友：“这……这就是肉土？”

“嗯，你的小揪揪被蛇狗吸住然后也会变成这样。”

身边的朋友出去过几次，面对“新兵蛋子”不免也要挑逗一下。

杰克脸色一变，胯下一紧，“老师没说过蛇狗喜欢那里啊……”

他的话引起周围几人哄笑，严肃的气氛也算是稍有缓和。

杰克脸色发红，踹了一脚身边痞里痞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