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道系统
第7章 天道系统
绝对的虚无。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一片死寂的、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失去意义的混沌。意识仿佛沉沦在永恒的冰河底层,被无边的寒冷和孤寂包裹。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底放空后的、令人窒息的空白。
天牙的感知,就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极其微弱地漂浮着。他感觉不到身体,感觉不到自我,甚至感觉不到“思考”这个行为。堡垒被洞穿咽喉时那不甘的眼神,蜂鸟被撕碎时飞溅的血肉,鹰眼被扭曲成肉团的惨状,苏璇那决绝赴死的背影,广场上那地狱般的血海……这些画面如同被冻结的碎片,沉甸甸地压在意识的最底层,却连引发一丝涟漪的力量都没有了。
彻底的湮灭。形神俱灭。这就是结局吗?
也好。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归于沉寂,与这片虚无永恒同化的刹那——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幽暗光芒,如同宇宙诞生前的第一缕光,在这片绝对的虚无深处,极其艰难地、极其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是那块黑色的奇石!那块名为天玑石,伴随他坠入深海,又在绝境中护住他灵魂核心的石头!
这一点光芒的出现,仿佛打破了虚无的绝对统治。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古老苍茫气息的暖流,如同最温柔的溪水,缓缓流淌过天牙那沉寂的意识。它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一切的生机,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历经毁灭而残存的……意志!
紧接着,一个冰冷、机械,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疲惫与苍茫的声音,如同直接在天牙沉寂的意识核心响起:
“检测到……宿主灵魂核心……微弱共鸣……”
“天玑核心……严重受损……本源逸散……”
“启动……紧急……重塑协议……”
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信号。随着声音的响起,那点幽暗的光芒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些,暖流的强度也随之增强。
“能量……不足……”
“检测到……世界本源……残存‘生机’……坐标锁定……”
“牵引……开始……”
天牙感觉自己的意识,被那股暖流温柔地包裹着,被那点幽暗的光芒牵引着,脱离了那片绝对的虚无空洞,朝着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微弱生机的方向“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如同沉睡了万载冰川,缓缓复苏。
最先回归的,是触觉。
冰冷、坚硬、带着泥土和岩石特有的粗糙感。身体很沉,非常沉,像是被巨石压着,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疲惫的呻吟。胸口的位置,传来一种奇异的、温热的触感,如同贴着一块暖玉,那熟悉的热度……是天玑石。
然后,是嗅觉。
一股混合着雨后泥土、腐烂落叶和某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草木清香的、属于森林深处的气息,钻入鼻腔。没有消毒水,没有血腥味,没有硝烟。
最后,是听觉。
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鸟鸣,昆虫在草丛中爬行的窸窣……自然的声音,宁静而祥和。
天牙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视野模糊了片刻,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穹顶。巨大的、形态各异的树木枝干虬结,茂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柱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形成一道道摇曳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和草木的芬芳。他躺在一片柔软的、铺满厚厚落叶和苔藓的林间空地上。
他……还活着?
不。
他清晰地记得那湮灭仙罚降临时的绝对死寂,记得身体和灵魂被彻底抹除的虚无感。那种感觉,绝非虚假。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从四肢百骸传来!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额角。低头看去,身上穿着一件不知由何种坚韧藤蔓和柔软叶片编织成的简陋衣物,裸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新生的、粉嫩的皮肉。骨头虽然接续,但内部依旧传来阵阵酸涩的痛楚,仿佛随时会再次碎裂。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连抬起手臂都无比艰难。
这不是复活。这更像是一具被勉强粘合起来的、布满裂痕的破败陶器。
胸口那块天玑石,紧贴着肌肤,散发着恒定而温润的热量,仿佛在默默修复着这具残躯。但天牙能感觉到,它的“温度”比记忆中要微弱得多,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机械、带着疲惫苍茫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直接响起:
“宿主身体重塑……初步完成……”
“天玑核心……能量濒临枯竭……”
“天道化身系统……激活……”
“绑定确认……宿主:天牙……”
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重伤未愈的虚弱感。同时,一个极其简陋、闪烁着微弱幽光的半透明界面,如同水波般浮现在天牙的视野中。界面中央是一个黯淡的、布满裂纹的黑色石头虚影(天玑核心状态),下方是几行冰冷的文字:
[系统状态]:严重受损(能量:0.8%)
[核心功能]:基础扫描、任务发布、微量能量引导(功能受限)
[修复需求]:世界本源碎片/道果/高浓度纯净能量
[警告]:能量持续逸散中……请尽快补充!
系统?天道化身?
天牙的意识一片冰冷麻木。他没有丝毫重获新生的喜悦,没有任何对所谓“系统”的好奇。脑海中翻腾的,依旧是那炼狱般的广场,是堡垒喉咙喷涌的鲜血,是蜂鸟炸开的残躯,是鹰眼扭曲的肉团,是苏璇决绝的背影,是那漫天泼洒的血雨……那些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他灵魂深处刻下了永不磨灭的伤痕。
痛苦?愤怒?复仇?
不。
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空洞。一种所有珍视之物都被彻底碾碎、连愤怒都失去了意义的巨大虚无感。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对脑海中那个声音和眼前的界面毫无反应,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摇曳的树影。
“侦测到宿主……意识活性低下……”
“情感模块……严重损伤……”
“发布初始任务:采集‘蕴灵草’(三株)。坐标已标记……”
“任务奖励:基础能量修复液(微量)……加速身体恢复……”
“警告:任务失败或超时……系统核心能量将加速逸散……可能导致功能永久性退化……”
系统自顾自地发布着指令,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一个极其简陋、闪烁着微弱绿光的箭头虚影,出现在天牙的视野边缘,指向森林深处某个方向。同时,界面上出现了一个倒计时:[任务时限:72小时]。
天牙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没看见。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和胸口天玑石那微弱却恒定的温热感。
系统似乎也陷入了沉默,只有界面上那刺眼的0.8%和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数字,无声地诉说着危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几天。天牙维持着那个姿势,如同石化。身体的剧痛在持续,饥饿和干渴的感觉也开始侵袭,但他毫无所觉。他的意识沉溺在那片血色的海洋中,无法挣脱。
直到——
那个冰冷机械的声音,似乎经过了某种艰难的计算和权衡,再次响起,这一次,它的语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变化,甚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电流杂音,仿佛能量不足导致的信号不稳:
“……能量层级……重新评估……”
“……基于当前世界本源‘生机’残留……及天玑核心残存道标……”
“……存在理论可行性……”
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着最核心的信息。
“……可执行指令:时空锚点回溯(局部)……”
“……目标:抹除‘界外入侵者’降临后……所造成之‘异常因果线’……”
“……覆盖范围:以宿主湮灭点为圆心……半径五十公里内……所有受‘异常因果’影响之生命体及物质结构……”
天牙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系统似乎并不在意,继续用那冰冷而苍茫、带着电流杂音的语调,清晰地吐出最终的核心指令:
“……执行结果:目标区域内……所有在‘界外入侵者’降临后……非自然消亡之生命体……灵魂印记将被回溯锚定……于其消亡前一刻之‘健康状态’……物质躯体由世界本源‘生机’重塑……”
“……代价:消耗天玑核心仅剩不多的本源能量……系统功能将陷入极度虚弱状态……核心功能受限……能量逸散加剧……急需补充……”
“……副作用:回溯锚定之生命体……将失去‘异常因果线’期间……所有相关记忆……”
“……指令确认……是否执行?”
天牙的身体,猛地一震!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蕴含着万钧之力的闪电狠狠劈中!
他空洞麻木的眼神瞬间收缩!瞳孔深处那凝固的血色冰河,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发出“滋滋”的、即将沸腾的声响!
失去焦距的视线骤然凝聚!死死地、死死地“盯”着脑海中那个系统界面上闪烁的文字!不,他“盯”着的是那个声音传递出的信息!
灵魂印记回溯锚定……
消亡生命体……
健康状态重塑……
失去……相关记忆……
堡垒……蜂鸟……鹰眼……苏璇……还有广场上那些炸成血雾的队员……那些无辜的平民……
他们……可以……回来?
这个念头,如同最疯狂、最不切实际的幻梦,带着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无法抗拒的诱惑,狠狠撞进了天牙那被绝望冰封的心湖!
“是……”一个嘶哑、干涩、仿佛生锈齿轮摩擦般的声音,艰难地从天牙喉咙里挤了出来。这是他“复活”后第一次开口。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蕴含着一种濒死野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无法形容的颤抖。
“指令确认:时空锚点回溯(局部)。”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断,电流杂音更加明显,“执行开始。能量抽取……天玑核心本源……”
嗡——!!!
紧贴在天牙胸口的天玑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深邃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的力量!一股浩瀚、古老、苍茫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天牙身下的地面,周围古老的巨树,甚至整片森林,都在这光芒笼罩下微微震颤!仿佛在向某种至高的存在顶礼膜拜!
天牙感觉胸口如同被投入了燃烧的恒星!灼热!剧痛!仿佛全身的血液和灵魂都在被那黑石疯狂抽取!他闷哼一声,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意识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几乎再次溃散!但他死死咬着牙,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幽暗光芒的核心!
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贯穿时空的幽暗光柱,冲天而起!无声无息地没入苍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倒流的按钮。
天牙视野中的系统界面疯狂闪烁着红光,警告信息如同瀑布般刷下:
[警告!核心能量急速消耗!]
“……锁定目标灵魂印记……”
“……牵引世界本源‘生机’……”
“……物质结构重塑中……”
“……记忆模块剥离……‘异常因果’信息封存……”
他无法看到五十公里外那座城市的景象。
但他能“感觉”到。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而浩瀚的力量,如同母亲的手,轻柔地拂过那片饱受蹂躏的大地。
东港废弃工业区。
那吞噬了堡垒、蜂鸟、鹰眼残躯的血泊,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消失无踪。
扭曲的金属残骸、碎裂的混凝土块、倒塌的厂房……如同倒放的影像,缓缓地、无声地恢复原状。锈迹褪去,裂痕弥合,倒塌的建筑重新挺立。被污染的土地上,顽强的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出,覆盖了焦黑的痕迹。
堡垒那魁梧的身躯,在某个角落的阴影中缓缓凝聚成型,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完好无损,只是感觉有些疲惫,仿佛做了一场记不清的噩梦。他扛起那面熟悉的合金盾牌,嘀咕着:“妈的,巡逻这么久,连个鬼影都没,收队收队!”
蜂鸟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厂房顶,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手中平板屏幕上稳定的扫描信号,疑惑地皱了皱眉:“奇怪,刚才好像信号波动了一下?错觉吧?”她收起平板,轻盈地跳下屋顶。
鹰眼如同幽灵般从一处废弃水塔的阴影中显出身形,他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手中的狙击步枪,冰冷的眼神扫过恢复平静的厂区,确认无异常后,再次融入阴影。
市中心广场。
那深不见底、弥漫着湮灭气息的恐怖空洞,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被平整光洁的地砖取代。
粘稠得没过脚踝的血浆、散落的断臂残肢、破碎的内脏、死不瞑目的头颅……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消失。
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依旧闪烁着虚幻的繁华,喷泉恢复了工作,喷洒出晶莹的水花。花坛里的花朵娇艳欲滴。
年轻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低头温柔地逗弄着孩子,婴儿发出咯咯的笑声。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刚才好像恍惚了一下。
之前试图拍摄的年轻人,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机,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奇怪,刚才拍到什么精彩画面了吗?好像没有?算了,吃饭去。”他收起手机,汇入人流。
那些曾跪拜献媚的信徒,此刻一脸茫然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