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觉得自己大概率不是疯子，如果要达到这种程度才称得上是血统优秀，那他觉得这奖学金也不是非拿不可，不对，应该是这学也不是非上不可。

要不他中邪了，要不这群人都中邪了，但这个从一般概率上来说，总是他出问题的几率比较大。

路明非开始搜肠刮肚，苦苦思索自己今天中午吃的中饭里是否包含了菌子类似物，等会儿应该要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言行举止，别给医生护士打了。

路明非思忖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从自己的脑海里审问出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这届学生的‘灵视’怎么普遍比较，邪门？”

苏茜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一个合适的不说正向，哪怕相对中性一些的词。

“但他们在肢体活动上表现欲都相对较小，没有表露出攻击性和剧烈运动的倾向。”

学校的心理老师富山雅史教授提着手提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考场内的情况。

“也有几个比较安静的同学，不过他们总体的素质确实不错，更稳定的状态意味着对血统更高的掌控。”

曼斯坦因教授分析起了局势，这些场景对他们来说都还算是小场面，比往年撞墙，刨洞的好多了，比起那些暴力发作的更是乖巧的让人亲切。

路明非坐在这疑似“有史以来最好的一届”学生当中显得格格不入，龙文并没有如预料的那样在他的脑海里形成图像，他的脑海里也没产生什么自然而然的念头。

路明非回过头，想看看苏晓樯的那位室友怎么样了。

女孩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坐在座位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要发病的征兆。

路明非突然有了一种找到大部队的认同感，就是说嘛，这些人怎么可能是正常人，他们要是正常，那不就是他有问题了？

“你听着广播有反应吗？”

路明非开始对着志同道合的同志做着忠诚性检验。

“什么反应？”

零的语气淡淡的，依旧没什么起伏。

“就是脑海里出现奇怪的画面，那种。”

说实话，路明非也不知道，他压根没灵视过，谁知道呢。

“有的。”

路明非往前收了收凳子，这个女孩生的还算娇小，发起癫来应该还是比较容易控制的。

“今天中午的海鲜炒饭，海鲜切的很碎。”

当路明非扣出问号时，往往不是他有问题，而是他觉得别人有问题。

我们在说考试，在说“灵视”的现象和反应，你来了这么一句，那我是真的有点，有点饿了。

中饭和他们一起点了份深盘披萨，可他一没留神也没吃上几块，他实际落下肚的只有牛肉三明治和挤了芥末酱和腌黄瓜酱的热狗。

路明非的胃确实是很苦命了，要不是来赶考试，他高低得再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周围的人在癫狂和失神中笔下生风，不同于他们俩的一切如常，也不同于他们的卷子空空如也。

他开始回忆芬格尔和苏茜当时说的考试具体流程，听到声音，脑子就会自然而然的形成画面，只需要记录答案就好了。

路明非逐渐理解了一切，此刻他的脑海里确实有画面了。

5公分的饼底厚的吓人，用刀划拉来开，酱料甚至会缓缓流淌，芝士黏连着在块与块之间拉着丝，饼底松软，上面又有各种不同的馅料。

好，第一幅大功告成，路明非又如法炮制，继续画起了三明治和热狗。

数量不够，那再画画苏晓樯的塔可，零的海鲜炒饭、牛肉鞑靼和烤猪颈肉，完了，越画越饿。

路明非突然有些能够理解芬格尔师兄故事里那个对着桌子下口的学生了，现在如果在他面前出现一份食物，他大概率会没有丝毫戒心的暴风吸入。

哪怕现实里他在啃桌板也不在乎，可惜的是，他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零之前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话，路明非本来以为是她不愿意聊天，已经做好发呆胡思乱想的准备了。

但她，突然打破了长久的缄默。

“忘了说了，好久不见。”

女孩用手指轻轻戳着他的后背，在他转身后这样问道。

也许并非好久不见，路明非在早上与她应该可能大概是刚刚见过，他们甚至是一起吃的中饭，路明非都要开始思索女孩有没有沾酒精之类的东西，不然怎么会醉成这样。

“额，好久不见。”

路明非说这话的时候又有股莫名的感觉，久别重逢的那种感情自然而然的在心底流淌，仿佛是真的好久不见。

“你觉得梦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虽然很不想吐槽，但为什么在正儿八经的入学血统考试里，同学打完招呼会和他聊起哲学思辨。

梦境是真实的还是假的，都叫梦境了还能是真的？现实难道不是24小时无间断连播的吗，总不可能在梦境持续期间就中断了，然后梦境成了唯一的真实。

也不一定，做梦的内容可能是假的，但做梦这件事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不可能因为他在睡醒之后忘了他做梦了，他就没做，吗？

可平常人们说一夜无梦只是没记得自己做梦，并不是真的没做梦。

如此说来自己有没有做梦竟然是一件主观的事情，每个人晚上都在做梦，只有记起来的梦境才会被作为白日时回忆梦境的素材。

不记得就是没有，这未免也太唯心了。

或者还能更进一步说，他在梦中不也认为梦境是真实的吗？人很少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哪怕是他也没做过几次完整的清醒梦。

那对于梦中的他、梦中的人来说，梦境不就是未得永恒的现实吗？

完了，当不了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反而成为了中间派，二元论的基础还没有唯心主义那样的二极管思维来的根基扎实。

零问完了问题以后也没动静，只是呆呆愣愣的看着他，她的眼睫毛还会在扑闪中震颤，金色的瞳孔映出绚烂的光彩。

她虽然问了问题，但她的眼神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她没低头，提着笔却在试卷上继续描摹。

思念、悲伤、欣喜……混杂的情绪突然从四面八方向他蔓延过来，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心脏，浪潮裹挟着他的情绪，与他在其中一同沉浮。

他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像是与生俱来的，也像是被凭空授予的，好似仅需一个念头他就能搅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