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灵识如同刮骨的寒风，从悬停半空的李青身上扫过癸字区每一寸土地。陆遥（韩立）背对着天空，佝偻着腰，正“专注”地用一把破旧的竹耙，将癸七号田边那些燃烧殆尽的驱虫草灰拢成一堆。他动作笨拙，气息微弱而杂乱，与一个刚干完重活的普通杂役毫无二致，唯有心脏在《玄龟噬煞诀》的压制下，跳得缓慢而沉重。

李青的目光在下方扫视数圈，尤其在那几片蔫黄的灵草和烟雾散尽的区域停留片刻。他眉头紧锁，引气期七层的灵识反复探查，却只感应到驱虫草残留的刺鼻气味、泥土的腥气、以及那个杂役身上微弱的气血波动和疲惫感。癸七号田的灵气确实比别处稀薄紊乱些，但在这偏僻的癸字区，灵田品质本就参差不齐，似乎也说得通。

“哼！”李青冷哼一声，显然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驾驭着青色叶状法器，缓缓降落在田埂上，距离陆遥不过三丈。

“仙…仙师！”陆遥仿佛这才发现头顶有人，吓得浑身一抖，连忙丢掉竹耙，转过身，脸上堆满敬畏和惶恐，深深躬身行礼，头几乎埋进胸口。动作幅度刻意放大，带着一丝笨拙的慌张。

“你是此区杂役？韩立？”李青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陆遥的皮囊。

“是…是弟子韩立。”陆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这片灵田怎么回事？为何灵气稀薄，灵草枯萎？”李青指着癸七号田，语气严厉。

“回…回仙师！”陆遥连忙回答，语气带着“委屈”和“自责”，“弟子…弟子也不知啊！吴仙师说可能是虫害，让弟子多熏了几遍驱虫草…可…可好像没什么用…”他指了指旁边堆着的灰烬，“弟子每日都按时浇水除草，不敢懈怠…”

李青灵识再次扫过陆遥全身和那片灵田，依旧一无所获。他烦躁地挥挥手：“废物！连个草都种不好！吴德呢？死哪去了？”

“吴…吴仙师他…他…”陆遥支支吾吾，眼神瞟向吴德石屋的方向。

就在这时，石屋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吴德揉着惺忪的醉眼，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到李青，顿时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连滚爬爬地跑过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哎哟！李管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看我这…刚打了个盹儿…”

李青厌恶地瞥了一眼满身酒气的吴德，懒得跟他废话，指着癸七号田：“这片田怎么回事？灵草都快死了！你这个灵植夫怎么当的？”

吴德顺着李青的手指看去，看到那片蔫黄的灵草，脸色也是一苦，心里暗骂晦气，嘴上却连忙解释：“李管事息怒！息怒！这片田…这片田它…它地势低洼，排水不畅！加上最近…呃…天气燥热，虫害又厉害了点！弟子已经让韩立加大了驱虫力度！您看这灰，都是刚熏的！再…再给弟子几天时间，一定让它缓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踢了陆遥一脚：“是不是啊韩立！你小子给我上点心！”

“是是是！弟子一定加倍用心！”陆遥连忙躬身应道，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李青看着眼前这个满嘴酒气的废物灵植夫和一个吓得发抖的笨拙杂役，心中那点疑云更淡了。癸字区本就是宗门放弃的边缘地带，灵田品质差，摊上吴德这种混子，灵草长不好也正常。自己真是多心了，为了这点破事跑一趟。

“哼！废物！再有下次，你这灵植夫也别当了，滚去砺石谷挖矿！”李青丢下一句狠话，懒得再看这两个“废物”，踏上法器，青光一闪，便消失在远处。

直到那青色流光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吴德才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随即把怒气撒在陆遥头上：“都是你这扫把星！害老子挨骂！这片破田，给老子盯紧了！再出问题，老子扒了你的皮！”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又钻回石屋喝酒去了。

陆遥低着头，眼底深处一片冰寒。李青的疑心，暂时被打消了，但绝不会彻底消失。癸字区，已经不安全了。必须尽快处理地煞凝晶！

他表面依旧勤勤恳恳地清理灰堆，整理田埂。入夜，确认吴德早已鼾声如雷后，陆遥如同鬼魅般再次来到癸七号田边。

他移开那块青黑石头，露出洞口。阴寒的煞气依旧。他没有立刻动手取走地煞凝晶，而是从怀里掏出几块在望仙集用剩余碎灵石购买的、最普通的劣质下品灵石。

这些灵石杂质极多，蕴含的灵气驳杂稀少，但对于凡俗阵法师而言，已是难得的材料。陆遥手指灌注一丝精纯的玄龟煞元，指尖变得坚硬而精准。他以指为刀，快速在几块劣质灵石表面刻画下极其细微、扭曲的纹路——并非复杂的阵法符文，而是《玄龟噬煞诀》中用于引煞、聚煞的几道基础煞纹。

他小心翼翼地将刻画好煞纹的灵石，按照特定的方位，埋入洞口周围的泥土中，组成一个简陋的“聚煞导引阵”。阵法核心，正对着空腔内的地煞凝晶。

阵法布置完成，陆遥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蕴含精纯煞元的鲜血，滴在作为阵眼的一块灵石上。

“嗡！”

阵法被激活！几块劣质灵石表面的煞纹微微亮起，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一股无形的吸力笼罩住空腔。那缕缕逸散的阴煞之气，被阵法强行束缚、引导，不再无序地侵蚀周围土壤和灵草根系，而是凝聚成一道极其微弱的、肉眼不可见的黑色细流，顺着阵法预设的路径，悄无声息地流向…陆遥那间破旧石屋的方向！

陆遥迅速将洞口用石头盖好，仔细掩埋痕迹。他回到石屋，在靠墙的床下地面，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下方是一个他早已挖好的浅坑。那道被阵法引导而来的微弱煞气细流，正缓缓注入坑中，如同一条无形的暗河。

他取出一块巴掌大小、材质普通的青玉片（也是在望仙集买的），放在坑内煞气汇聚之处。青玉片在精纯阴煞的滋养下，表面渐渐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凉的黑色露珠——这便是被阵法提纯凝聚后的“伪·地煞灵液”！虽然效果远不如直接炼化地煞凝晶，但胜在安全、持续，且不会引起灵田剧烈变化！

做完这一切，陆遥才真正松了口气。有了这源源不断的、被稀释和伪装过的煞气供应，他的修炼速度将大大提升，且风险可控。至于那真正的地煞凝晶，暂时不动，让它作为阵法的能量源，静待时机。

他盘膝坐下，引导一缕伪·地煞灵液融入体内。《玄龟噬煞诀》运转，精纯的煞元迅速壮大，引气期一层巅峰的壁垒在一次次冲击下摇摇欲坠。效率虽然比不上直接汲取地脉煞气，但胜在平稳安全，对经脉的负担也小得多。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修炼时，掌心那点沉寂的血炼道种烙印，在感应到这缕温和精纯的“伪·地煞灵液”后，竟再次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悸动！这一次，并非狂暴的贪婪和反噬，反而像是一种…带着试探性的“渴求”？仿佛一个饥饿的凶兽，闻到了肉香，却因为之前的教训，学会了暂时忍耐和…合作？

陆遥猛地睁开眼，眼神凝重地盯着掌心。烙印的光芒依旧黯淡，但其中蕴含的那丝怨毒意念，似乎…减弱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原始“智慧”的趋利本能？

这邪物…在适应？在…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