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南逃
第56章 南逃
「将军,他们往南边方向逃了!」一名辽兵策马奔来,声音中带着沙哑与急促,马蹄尚未停稳,身上的铠甲已被血尘染得斑驳。
耶律休哥站在坡顶,冷眼俯视下方战场,风捲乱发。
他眯起眼,望向南方那条蜿蜒山道,远处尘土未散,显然是有人刚经过。
身旁的萧破月猛地勒紧马缰,马匹喷出一声鼻息,前蹄重重踏地。他身形微俯,目光如刀:
「让我去追。」
他语气冷厉,几乎不容置疑,双眼闪着战意的寒光。
耶律休哥沉吟片刻,转头扫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嗯,行。」
话音刚落,萧破月猛一提缰,坐下战马嘶鸣一声,瞬间冲出。他身后十数名骑兵随之飞奔而出,铁甲与马镫相击,响声如雷。
尘土漫天,萧破月的披风在风中鼓起,宛如一面猩红的战旗,直指南方那条尚未平息的战线。
萧破月纵马飞奔,长风割面,山道两侧杂木丛生,尘烟未散,显然敌人刚离不远。他双目如鹰,不断扫视地形,寻找一丝痕迹。
忽然前方一处树林晃动,一声呼啸,几支弩箭破空而来!
「小心——!」一名骑兵惊呼未毕,便被一箭射中肩口,从马上滚落。
萧破月闪身伏低,箭矢擦着铁盔而过。他冷哼一声,拔出腰间铁弩反射性还击,箭矢洞穿树间,却已不见敌影。
草丛中响起一阵急促脚步,随即便没入山野。
「是诱敌伏击!」他低声咒骂一声,却不见惶乱,只觉心中升起一股闷火。
「继续追!」他一抖缰绳,再度加速,然后又在一处小丘后——踩上了第二个陷阱。
「砰!」
数个藏于草间的土罐炸裂,火油泼洒而出,浓烟窜天。数名骑兵避之不及,身上沾油,惨叫声中跌落马下。
「他们在计算我!」萧破月目光沉如死水,却不得不勒马止步,迅速让士兵绕行。
这一夜,他连续遭遇三处埋伏:或在溪边断桥处放倒树木,迫使骑兵绕路;或在山道设置流矢与绊马索,拖慢前进速度;甚至在一处树林空地,居然被一小队南军用火箭与火绳设伏,突袭打马腿。
虽无一战重挫,但每一次小胜都逼迫萧破月停下,重整队形,清理伤兵,心中烦躁更甚。
夜色沉沉,远方偶尔传来几声短促的马蹄声与急促的哨音,像是在嘲笑。
萧破月勒马停在林边,俯身检视一名被绳索拉倒的辽骑,眉眼冷冽如霜。
他缓缓直起身,喉间低声咕哝:「赵光毅……你这不是在逃,是在钓。」
身后一名骑兵低声问道:「将军,还追吗?」
萧破月不语,目光如寒月般冷峻,半晌,他一挥手:「继续追。但告诉后方,把步军压上来——我不想再让他有布阵的时间了。」
风更冷了。这不是一场单纯的追杀,而是一场试探与反击交织的猎杀。
山风吹过焦土,战马的喘息与兵士压抑的呻吟在林间回盪。萧破月站在一处高坡之上,目光冷峻,望着前方山道深处那屡屡升起的狼烟。
「他们不过一小撮人……居然能这样拖住我。」他低声说,指尖紧扣着缰绳,指节泛白。
这时,一名斥候策马疾驰而来,马匹狂喘、鬃毛皆湿,斥候一身衣袍破损、满脸尘土,眼神惊惶,几乎是翻身落马,扑跪在地,声音带着尚未平复的惊惶:
「将军,不好了!后方粮队遭到夜袭,步军大乱,休哥大人那边……让我们暂缓追击!」
萧破月猛地回身,战靴踏碎地上的一片焦枝,披风随动作猛然翻飞。他的眼神像一道掠过寒夜的锋刃,凌厉地扫向那名斥候,声音如铁锥刺骨:
「什么?谁袭的?」
斥候被那目光一震,身体僵直,咬着牙道:「不详!据说敌军扮作难民潜伏林间,夜半放火扰营,还偷了传令旗与鼓……营中混乱不堪,连中军帐也起火了!」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短暂的死寂。
萧破月的指节缓缓收紧,紧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动,一道青筋浮现。他眼角抽动了一下,像被什么刺入脑海般,脸上浮起阴沉到极致的神色。
那是一种压抑怒意的神情——怒火未爆,却已开始灼烧四肢百骸。
他知道,那一定是赵光毅。
从他出望北烽那刻起,这个人既不正面交锋,也不全然逃跑,只是不断设伏、撕裂、蚕食,偏偏每一步都算得恰到好处。
他抬眼,再度望向前方蜿蜒的山道。那里,风正轻轻掠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草味,似乎敌人方才刚刚自此退去。
一瞬间,他几乎冲动地想再追一程。
但——
他猛然闭眼,再睁开时,寒光内敛如冰湖之下的暗潮。他深吸一口气,语声低哑,却像压过千斤沉石:
「……告诉大将军,我知道了。」
说罢,他猛地转身,一脚踏上马镫,翻身上马的动作如利剑出鞘,一气呵成。
披风在风中鼓起,马鞭自他掌中扬起,重重一甩,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举起长枪,枪尾带着劲风一震,直指来时路。
「撤!」
原地的兵卒们怔了一瞬,旋即惊醒过来,齐声应道:「是!」
数十骑兵迅速调转马头,铁蹄乱响,扬起一阵纷飞尘土。
萧破月当先而行,双唇紧抿,目光深如暗海。他知道,这一仗……他虽未败,但已被压住一子。
铁蹄转向,战马嘶鸣,声震林野。
辽军骑兵如一道灰色洪流自山道折返,披风捲起尘烟,旌旗斜斜倒垂,犹如受挫的兽群缓缓撤退。
风中传来浓烈的焦土气味,山坡上的旌旗下,那些残留的断枝、焦草与箭矢孤零零地插在土中,像是沉默的墓志,诉说着刚才的狼狈与失策。
萧破月策马行至高处,忽然勒缰止步。
他未语,仅缓缓转首,回望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山林深处。
风起,树影婆娑,那里空无一人,却彷彿藏着什么目光,仍在冷冷注视着他。
他眯起眼,目中寒光一闪而过,如刀锋掠雪。
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咆哮,只是缓缓吐出一句话,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恨意与锐利的执念:
「赵光毅……你暂且得意,但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