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青云:从唤醒碧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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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缘起与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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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七里峒。黄昏。

夕阳熔金,将青石铺就的古老街道浸染成一片温暖的琥珀色。空气里弥漫着炊烟、草木与硫磺温泉混合的气息,这是七里峒特有的味道。

小白拎着一个晃悠悠的黄泥酒壶,步履轻快地走在街心。

一身金族女子的鲜艳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容颜更添几分魅惑众生的绝艳。

几缕发丝被微风拂过她微醺泛红的脸颊,显然刚在酒肆中力压群雄,眼底眉梢尽是胜利者的慵懒与畅快。

街道两旁劳作归来的金族人,见到她无不投来敬畏的目光。

在这南疆边陲的寨子里,酒量便是通行证,而像小白这般如同酒仙临世的女子,早已赢得了整个七里峒的敬意。

“你倒真是好兴致。”

一个低沉而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安静地传来,仿佛融入黄昏的底色。

小白脚步未停,嘴角却已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她懒懒转身,银饰轻摇,带起细碎的声响,眸光流转间带着促狭的笑意:“呦,这不是张少侠么?放着青云山上的小情人。哦不,或许该说鬼王宗里的心上人不陪,跑到我们这穷山恶水的寨子里喝风来了?”

夕阳下,张小凡一身黑衣,静静立在几步之外。

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但那双深潭似的眼眸里,却沉淀着挥之不去的忧虑与疲惫。

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听到小白的调侃,他唇角微动,却只是极轻微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碧瑶虽然醒了,可她已完全不记得我。我想拜访大巫师,请教一些问题。”

小白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如同被晚风吹散的涟漪。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琥珀色的液体在其中撞击壶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仰头抿了一口,辛辣滑入喉中,才悠悠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杵在这儿,像块被风雨打蔫了的木头。”

张小凡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中蕴含着千钧之力。

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晚风吹散:“她醒来看我时,那眼神是空的。如同陌路之人。”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逸出小白的唇畔。她再次灌下一口酒,辛辣感直冲鼻腔,才道:“情之一字,最是磨人。你找老家伙,是为了寻回她丢掉的记忆?”她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张小凡厚重的伪装。

“是,也不是。”张小凡抬起眼,目光穿透暮色望向寨子深处,“我更想知道,她的魂魄是否仍有损伤,该如何弥补。”那个“弥补”二字,咬得分外清晰,带着不惜一切的决心。

小白静静凝视着他,那深邃的狐狸眼中,复杂的光芒一闪即逝。忽而,她红唇勾起一个明艳的笑容:“那还愣着做什么?走吧,正好我也要去寻那老家伙,讨他欠我的一坛‘百花酿’。”

张小凡微微一怔,随即,一丝极淡却真挚的感激之色掠过眼底:“…多谢。”

小白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身姿摇曳地转身前行:“谢什么?不过是,顺路蹭酒罢了。”酒壶在她指尖晃荡,留下一路细微的酒香。

张小凡无声地跟上,两人并肩而行,身影被夕阳拉得愈发细长,向着七里峒深处那弥漫着神秘气息的区域投去,渐渐融入渐浓的暮霭。

小白走在前面半步,步履轻盈得像踩着云霞,酒壶的晃动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她侧过脸,瞥了一眼身旁沉默得如同石像的张小凡,唇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怎么?堂堂鬼王宗副宗主,统御万鬼的鬼厉大人,如今倒像个被霜打蔫了的闷葫芦?这可不像你哟。”

张小凡嘴角牵起一丝苦涩:“只是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嗤,”小白轻哼一声,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你这些年,血雨腥风,生死边缘走了多少遭?碧瑶沉睡时你尚能搅动风云,如今她醒了,你反倒束手束脚,像个刚开窍的雏儿?”

张小凡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声音更低:“若她永远记不起从前,我”

“那又如何?!”小白蓦地打断他,转过身来,月光初露的清辉洒在她脸上,那双狐狸眼波光流转,似笑非笑,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她忘了,你便不会让她重新认识你?还是你怕即便时光从头再来一次,你也再无法走入她碧瑶的心?”最后几个字,她吐字极轻,却像重锤敲在张小凡心坎上。

张小凡的身体骤然僵住,瞳孔深处仿佛有惊雷炸开,掀起滔天巨浪。

小白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仰头又是一口酒,辛辣的气息弥散开来,语气恢复了慵懒,却字字珠玑:“张小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当年那个为了碧瑶,敢叛离青云门,敢与整个正道为敌的少年,哪去了?”

张小凡沉默了。

那沉默并非死寂,而是汹涌思潮在激烈碰撞。

良久,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眼中的迷茫与惶惑如同被清风吹散的迷雾,露出了底下沉淀已久的、更为坚韧的底色。

“你说得对。”他声音恢复了平稳,带着一种近乎决然的清晰,“无论前路如何,缘起缘灭,该来的总要面对。只要……她平安无恙地活着,这便足够了。”

小白眼底掠过一丝赞许,唇角笑意加深:“这才像点样子。走吧,老家伙的窝就在前面不远。说来也怪,这老顽固最近竟不住他那阴森森的祭坛了,反而躲在前头那座被藤蔓缠得快喘不过气的破竹楼里。喏,就是那儿。”

“多谢。”张小凡再次诚恳道。

小白不耐地摆摆手,酒壶指向那幢在夜色藤蔓中若隐若现的竹楼:“谢字就免了,待会儿见了面,记得替我问那老抠讨要他那坛藏着掖着的‘百花酿’!这才是正经事!”

两人相视,一个笑容慵懒狡黠,一个笑容带着释然后的坚定,一同走向那幢被夜色与神秘包裹的竹楼。

竹楼内。入夜。

昏黄的油灯火苗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屋内的光影拉扯得变形晃动。

竹楼里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混合气息:苦涩的草药味从角落火塘上那只“咕嘟”冒泡的黑陶药罐中不断溢出;悬挂四壁的风干药草和狰狞兽骨散发着岁月尘埃的味道;一串串由兽牙、彩色石子、奇异种子串成的挂饰,在微风中相互磕碰,发出沉闷而古老的“嗒……嗒……”声,如同时间缓慢的脉搏。

大巫师盘坐在一张铺着斑斓虎皮的藤椅上,面色比张小凡在寒冰洞初见时好了不少,但依旧苍白如纸,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

他双眼微阖,枯瘦的手指紧紧握着一根顶端雕刻着狰狞兽首的骨杖,杖身隐隐流淌着幽邃的光泽。

张小凡静立在那张堆满龟甲和泛黄竹简的低矮木案前,身形融入阴影,只有黑袍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沉凝。

沉默在古老的挂饰碰撞声中蔓延了片刻,张小凡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大巫师,碧瑶她醒了。只是她已全然不识得我。”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我前来,是想请教她的神魂,是否仍有隐患?那遗忘是否魂魄受损之故?”

大巫师缓缓睁开那双浑浊却仿佛能洞察幽冥的眼睛,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张小凡脸上,审视良久。沙哑衰老的声音终于响起,如同砂砾摩擦:

“痴情咒,是以自身精血为引,三魂七魄为祭,向九幽之下沉眠的魔神祈求力量的无上禁法。”他手中的骨杖轻轻顿地,发出“笃”的一声闷响,杖头兽首的眼窝似乎有幽光一闪,“而九幽之地,最是消磨神魂本源,蚀人心魄。”

张小凡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

“碧瑶姑娘在魔神手中已有数年之久。”大巫师的声音缓慢而沉重,如同在叙述一则古老的谶言,“魂魄虽已归位,完整无缺,但其中损耗必是深入骨髓。如今魂肉相合,损伤尚可借天地元气、岁月流转缓缓弥合,然记忆”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摇了摇头,“能否复归,非人力可为,只看天意机缘罢了。”

竹楼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塘中药汁翻滚的“咕嘟”声,兽牙挂饰的“嗒嗒”轻响,以及窗外呜咽的风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张小凡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深深的阴影。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他才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一种卸下某种重负、又或是认清现实的释然:

“我明白了只要碧瑶魂魄无碍,安然无恙便是万幸。至于记忆”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屋内的杂音,“便让它,随缘吧。”

大巫师浑浊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你倒是比老朽预想的,要看得开些。”

张小凡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蕴含着无尽复杂情绪的笑容:“这些年,支撑我活下去的执念,便是再见她睁开双眼。

如今她醒了。纵使不再记得我是谁,也好过永远沉睡在冰冷的寒玉台上。”那“也好过”三字,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逾千钧。

大巫师沉默片刻,枯瘦的手伸进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不过拇指大小、通体呈现温润玉白色、表面刻满细密古老符文的骨铃。

他将铃铛递向张小凡,声音带着巫祝特有的神秘力量:

“此乃‘安魂铃’,以通灵古兽之骨,经七七四十九载巫火淬炼而成。贴身佩戴,可稳固神魂,抚平惊悸,滋养本源。你带回去,或许对她有益。”

张小凡神情肃穆,伸出双手,如同接过稀世珍宝般郑重地接下那枚小巧的骨铃。一股温润平和的气息自铃铛传入掌心。“多谢大巫师!”他沉声道谢。

“吱呀——”

恰在此时,竹门被推开。小白拎着她的酒壶倚在门框上,慵懒的嗓音带着一丝丝酒后的沙哑:“呦,老家伙,你这藏酒窖的机关可真不怎么样嘛!喏,你要的‘百花酿’!”她晃了晃另一只手中明显沉重许多的陶土酒坛,目光在张小凡和大巫师脸上扫过,狐狸眼弯起,“怎么?你们这‘天机’都泄露完了?”

大巫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这狐狸,倒是会挑时候登门。”

小白轻笑,款款走进来,将酒坛“咚”地一声放在矮案上,溅出几缕醉人的异香。她转头看向张小凡,眼神带着探寻:“如何?”

张小凡小心地将安魂铃收进怀中,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贴近心房的位置,才道:“神魂需要漫长岁月温养,方能彻底稳固。至于记忆,顺其自然吧。”

小白眸光流转,带着一丝审视:“哦?你倒真是豁达了?”

张小凡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昏暗的竹楼,投向窗外。

一轮银盘似的明月已高悬中天,清辉泼洒在七里峒错落的竹楼屋顶和远处的山峦上,静谧而空灵。远处,不知名的夏虫在草丛中低鸣。

许久,他轻轻的声音才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平和:

“能再见到她睁开双眼,于我而言已是苍天垂怜。”

小白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

她忽然仰起优美的脖颈,将壶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感让她眯了眯眼,随即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

“行了,此间事了,走吧,张少侠,姐姐我送你一程。”

张小凡点头,再次对大巫师郑重拱手:“告辞,大巫师。此恩,铭记于心。”

大巫师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地目送二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竹楼。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南疆特有的湿热与草木汁液的清香,瞬间冲淡了屋内的药味和沉闷。

月色如水银泻地,将七里峒蜿蜒的石板路照得一片皎洁。

小白走在前面,空了的酒壶在她指尖打着转儿,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光。

“其实”她的声音在静谧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慵懒,“遗忘,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张小凡的脚步,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

小白转过身,月光如水,流淌在她绝世的容颜上,为她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她那狐狸般的眼眸中,狡黠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交织:“相识是缘起,可这缘分的果,便是她为你沉睡数载,几乎魂飞魄散;你为她堕入魔道,背负血腥杀戮,挣扎沉沦”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悠远,“如今,她不记得你了。这纠缠不清、生死相依的孽缘,算是断了。”

她看着张小凡骤然收缩的瞳孔,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对你,对她或许都是新生。

张小凡你是不是也该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路了?”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张小凡的身体,看到了他体内纠缠不休的三股力量,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迷茫与挣扎。

张小凡怔立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捆缚。

小白的话语像冰冷的溪流,冲刷过他纷乱的心绪。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他心中某个角落,一道清冷如月、白衣胜雪的身影,带着淡淡的哀伤与久远的温暖,猝不及防地浮现,却又被他死死压下。

“或许吧。”良久,他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带着一种疲惫的默认。

小白不再多言,优雅地转身,衣袂在月色下划出飘逸的弧线,继续前行。

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被夜风送了过来:

“人生路长,何苦执着于已然消散的过往?”

张小凡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小白渐渐融入月色的背影。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头,回望了一眼那座被藤蔓缠绕的竹楼。

一点昏黄温暖的灯火,正顽强地从窗棂的缝隙中透出,在浓重的夜色里,像一颗小小的、温暖的星子,固执地亮着。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南疆夜晚特有的、混杂着泥土、青草、露水与远处温泉的复杂气息涌入肺腑,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

抬起头,夜空澄澈如洗,一轮皓月当空高悬,洒下清冷而磅礴的光辉,将整个七里峒染成一片寂静无声的银白世界,亮得……几乎有些刺眼。

“走吧”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风里。随即,迈开脚步,追上了前方那道飘渺的身影。

月光慷慨地泼洒下来,将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拉得很长、很长,缓缓地移动着,仿佛两条无声流淌的河流。

远处茂密的竹林深处,传来几声夜枭低沉而悠长的啼鸣,“咕……咕……”,更衬得这南疆的夜晚,深沉静谧得如同远古洪荒。

夜色,正浓。

而头顶那轮月亮的光芒,却仿佛要刺穿这无边的黑暗,冰冷、明亮、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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