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半截染血的导盲杖深深没入怪物的左眼，精准地捣毁了它的大脑核心！怪物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狂野的生机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然而，死亡并不能抵消物理法则带来的冲击！近两百公斤重的怪物尸体，带着扑击残留的巨大惯性，如同一枚失控的肉弹，狠狠砸在下方沈冥的身上！

“呃啊！”

沈冥闷哼一声，被这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直接撞翻在地，后背重重砸在冰冷潮湿的地面！怪物的尸体像座小山般压住了他的半边身体，腥臭的血浆糊了他满脸，断掉的导盲杖还死死卡在怪物眼眶里。

“该死……”沈冥咬紧牙关，试图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尸体。但刚才强行催动瞳孔深处那缕炽天使神威带来的后遗症彻底爆发了——一种深入骨髓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浑身肌肉酸软无力，脑袋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昏沉，眼前阵阵发黑。任凭他如何挣扎，那沉重的尸体纹丝不动！

他能清晰地“看”到怪物尸体每一处肌肉的僵硬纹理，能感知到血液渗入地面的细微声响，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有力抬起。力量的绝对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他能杀它，靠的是绝境下的爆发、变态的动态视觉和一丝神威震慑，而非自身的力量。

就在这时！

“嘶——喈！！！”

一声更加凄厉、饱含着贪婪与嗜血欲望的尖啸，从不远处骤然响起！是另外那只被沈冥炽天使光柱威压震慑、短暂失去行动力的怪物！

它终于从神威的余波中彻底清醒过来。同伴的死亡和沈冥身上散发出的、虚弱却极度鲜活的生命气息，瞬间点燃了它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它不再顾忌那残留的、让它本能恐惧的神圣气息，四肢着地，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被尸体压住、动弹不得的沈冥猛扑而来！速度比之前更快，更疯狂！

昏暗闪烁的路灯下，它庞大扭曲的影子如同地狱爬出的鬼魅疯狂摇曳，那条猩红的长舌扭曲舞动，末端滴落着恶臭的涎液，密集锋利的獠牙在微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直指沈冥脆弱的咽喉！

沈冥的瞳孔（精神感知视野）骤然收缩！他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完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扑击的每一个细节轨迹，獠牙逼近的速度、角度、甚至破开空气的风压……但他现在的身体，连挪动一寸都做不到！

虚弱的身体被死死压制，炽天使之力暂时枯竭……他空有洞察一切的眼，却无反抗一丝的力！

两米！

一米半！

獠牙的腥风已扑到脸上！

沈冥的呼吸几乎停滞，死亡的冰冷触感扼住了他的咽喉！

然而，就在那獠牙距离沈冥咽喉仅剩最后半米不到的致命瞬间——

唰！！！

一股比怪物扑击更迅疾、更凌厉的破空声，如同撕裂布帛般骤然响起！在沈冥敏锐到极致的感知中，一个无法形容其速度的物体凭空出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切入了他与怪物之间那道狭窄到极限的死亡缝隙！

快！快到沈冥的动态视觉都只能捕捉到一道模糊的残影！

下一刹那！

轰！！！

那道模糊的身影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双脚重重踏落地面！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碎石飞溅！一股强烈的气浪以其落点为中心猛然爆发，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血污，吹得沈冥的头发和衣袂猎猎作响！

暗红色、材质特殊的斗篷被疾风吹得高高扬起，露出下面一个身材精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中年男人身影。他面容普通，带着些许风霜刻画的痕迹，属于那种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类型。但此刻，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却死死锁定近在咫尺的怪物，瞳孔深处燃烧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几乎要将空气都冻僵！

没有丝毫停顿！

男人落地瞬间，身体便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起！他呈半蹲突击姿态，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向背后，五指稳稳扣住一柄藏在斗篷下的狭长直刀！

“噌——吟！！！”

清越如龙吟的出鞘声骤然炸响！一抹淡蓝色的冷冽刀锋悍然出鞘！刀身修长笔直，毫无花哨，却在昏暗的光线下倒映出一弯森寒的月牙，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锋芒，无声无息却又快如惊雷地斩向前方扑来的怪物！

刀锋所过之处，沉闷的空气仿佛被瞬间剖开！

“吼？！”

怪物前冲的势头被这突如其来、气势惊人的一刀硬生生遏制！淡蓝色的刀锋精准无比地劈斩在它探出的、足以撕裂钢铁的狰狞右爪之上！

铛！！！！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伴随着一连串耀眼的火花猛然迸发！怪物那足以拍碎岩石的利爪，竟被这看似朴实的一刀劈得荡开！巨大的反震力让怪物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数步，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被尸体压住的沈冥，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刚刚亲身领教过这怪物的恐怖力量！那绝对是远超人类极限的蛮力！可眼前这个大叔模样的男人，仅凭一刀，正面硬撼，竟能将这怪物生生逼退？！

这到底是什么人？！

“给老子滚开！”赵空城（沈冥后来才知晓的名字）喉咙里爆发出一声低沉的战吼！浑身虬结的肌肉瞬间绷紧，气血奔涌，脚下如同生根般稳稳踏前一步！手中的直刀顺势由劈转撩，划出一道更加凌厉的半月弧光，闪电般斩向怪物的另一只前爪！

怪物发出暴怒的嘶鸣，另一只爪子带着腥风拍下试图格挡！

刀光再闪！更快！更狠！

唰！唰！

两道淡蓝色刀芒如同跳跃的死神之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骤然交错掠过！

噗！噗！

腥臭污浊的黑血瞬间喷溅而出！两只如同精钢长矛般的前肢，竟被干脆利落地齐根斩断！断肢带着喷涌的污血高高抛飞，咕噜噜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喈——！！！”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嚎，剧痛让它仅剩的独眼中迸射出怨毒到极致的凶光！它不顾一切地张开血盆大口，布满獠牙的巨吻狠狠噬向赵空城的头颅！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撕下这个人类的血肉！

“找死！”

赵空城眼神如冰，面对这最后的疯狂反扑，身形不退反进！脚下步伐如同鬼魅般交错滑动，以一种极其精妙独特的方式瞬间贴近怪物破绽大开的身躯！手中的直刀在他掌心翻飞，如同拥有了生命！

嗤！嗤！嗤！嗤！

刀光连闪！每一次闪烁，都在怪物坚韧如铁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黑色的污血如同喷泉般疯狂喷洒，将赵空城暗红色的斗篷染得更加深邃！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精准、高效、狠辣！如同一位最顶尖的屠夫在肢解牲畜！

“咔——！”

就在怪物因剧痛和失血动作迟缓的刹那，赵空城眼中寒芒暴涨！反手握刀，身体如同旋风般回旋，手臂肌肉贲张，将全身的力量凝聚于刀锋之上！一道更加璀璨、更加致命的湛蓝色刀弧，如同死神的叹息，无声无息却又势不可挡地抹过怪物的脖颈！

噗嗤——！

利刃割裂皮肉筋骨的声音清晰无比。怪物狰狞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怨毒表情，高高抛飞而起！庞大的无头身躯僵立片刻，最终轰然倒塌，重重砸在早已被污血浸透的地面上，激起一片血泥。

快！准！狠！

从出现到斩杀第二只怪物，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呼……”赵空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腕一抖，甩掉直刀上粘稠的污血。淡蓝色的刀锋发出一声轻吟，精准地滑入背后的刀鞘。他暗红色的斗篷被怪物的黑血浸透了一大片，但因为颜色相近，在昏暗的光线下并不明显。

他叼着根皱巴巴的烟，掏出打火机点着，深深吸了一口，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随手打扫了一下垃圾。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这里是‘秃鹫’，坐标老城区东三巷南段。逃离的两只‘鬼面人’已肃清，目标确认摧毁。让后勤组派人来打扫战场，现场……嗯，有点乱。”他瞥了一眼满地狼藉的血肉和两具庞大的怪物尸体，补充道：“需要深度清理。”

说完，他收起对讲机，叼着烟，慢悠悠地走到刚刚勉强从怪物尸体下挣脱出来、正扶着墙壁大口喘息的沈冥面前。

夜风呜咽，卷起血腥的气息。破碎的路灯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浑身浴血、脸色苍白虚弱的少年。

叼着烟、斗篷染血却神情淡漠的中年大叔。

两人隔着几步距离，在遍地残骸与血泊之上，沉默地对视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沈冥粗重的喘息声和赵空城吸烟时的轻微烟丝燃烧声。

过了足足半分钟。

赵空城终于忍不住，抬手抹了把脸上不小心溅到的血点，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喂，小子。”他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看着沈冥，“……我刚刚，帅吗？”

沈冥喘匀了气，抬起沾满血污的脸，那双刚刚恢复了部分力气、此刻显得异常清澈冷静的眼眸，透过额前凌乱滴血的碎发，静静地看着赵空城。看了几秒，似乎在认真评判。

然后，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疲惫：

“帅。”

赵空城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咧开嘴嘿嘿一笑，露出一嘴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带着几分得意：“帅就对了！怎么样小子，想不想变得跟我一样帅？”

沈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摇头，斩钉截铁：

“不想。”

赵空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叼烟的嘴角微微抽搐：“……为啥？”

沈冥的神情异常认真，直视着赵空城的眼睛：“容易死。”

赵空城：“……”

他揉了揉被烟熏得有点发酸的眼角，感觉有点牙疼。眼前这小子，刚经历完生死搏杀，浑身是血，虚弱得站都快站不稳了，眼神却清醒冷静得可怕！他展现出了那么强大诡异的力量（那道冲天光柱可做不了假），面对守夜人的招揽（他自以为帅气的亮相就是招揽），给出的理由居然如此朴实无华——容易死？

这小子……路子有点野啊！

“对……就是因为容易死？”赵空城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对。”沈冥再次点头，语气肯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

赵空城一时语塞，有点抓狂。这理由太正当了，正当得让他无法反驳！偏偏这小子还被卷进了这场超凡事件，偏偏他体内又藏着那股恐怖的力量……麻烦！

“……真不想？”赵空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想。”沈冥的回答依旧干脆利落。

“……行吧行吧！”赵空城郁闷地摆摆手，走到旁边还算干净的马路牙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狠狠嘬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烟雾。“妈的，跟队长对练的时候老子都没这么拼过命耍帅……结果被个毛头小子嫌弃容易死？这叫什么事儿……”他一边小声嘀咕抱怨，一边想起了独自去追击更难缠的鬼面王的队长，心头蒙上一层担忧。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居然直接拒绝了？！连考虑一下的姿态都懒得做？！赵空城越想越憋屈，感觉刚才那几刀白耍了，简直亏到姥姥家！

就在赵空城叼着烟，望着地上怪物的无头尸体郁闷地出神时……

沈冥扶着墙，悄悄地、极其缓慢地挪动脚步，远离了那个坐在马路牙子上散发着“我很郁闷”气息的大叔。

一步，两步……确定对方没注意到自己。

然后——

沈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眩晕感，猛地转身，爆发出身体残余的最后一点力气，像只受惊的兔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口的黑暗处拔腿狂奔！速度之快，与他刚才的虚弱判若两人！

赵空城还在对着烟头发呆，兀自沉浸在招揽失败的郁闷和对队长的担心中。

十几秒后。

“……嗯？”赵空城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感觉周围好像安静得有点过分。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沈冥刚才站立的位置。

空无一人！

赵空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嘴巴微微张开，叼着的烟头差点掉下来。他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又环顾了一圈血腥狼藉的巷子……

除了两具怪物尸体和他自己，哪里还有那臭小子的踪影？！

“卧槽——！！！！！！！”

一声惊怒交加、音调陡然拔高的咆哮猛然在死寂的巷道中炸响！惊飞了远处几只夜栖的乌鸦。

“小兔崽子！！你他妈居然敢耍老子？！跑？！你给老子站住——！！！”

赵空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地上弹起来，气得脸都绿了，拔腿就要追！可漆黑的巷口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卷着血腥味冷冷吹过。

“妈的！妈的！！”赵空城气得原地跳脚，对着空气无能狂怒。“老子记住你了！臭小子！下次别让我逮到——！！”

……

老旧居民楼，昏暗的楼道。

沈冥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扶着冰冷的楼梯扶手，一步一挪地爬上五楼。每一步都牵扯着后背被怪物尸体撞击和被赵空城战斗气浪震到的肌肉，传来阵阵酸痛。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家门。

“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客厅里，穿着初中校服的杨晋立刻从书桌前抬起头，清亮的眼睛里带着担忧。小黑癞（癞皮狗）立刻从阳台的狗窝里吭哧吭哧跑过来，亲热地用头蹭着沈冥的小腿，然后熟练地翻身露出柔软的肚皮求抚摸。

沈冥脸上挤出惯常的温和笑容，换上拖鞋，尽量让动作显得自然：“路上……遇到点事情，耽搁了。”他不动声色地将额角太阳穴旁那道被怪物利爪擦破的伤口用重新缠上的干净黑缎边缘仔细盖好。导盲杖断了，与其带回来让家人担惊受怕，他选择了直接扔掉。

“你的导盲杖呢？”杨晋的目光敏锐地落在他空空如也的手上。

“不小心弄丢了。”沈冥轻描淡写地回答，蹲下身揉了揉小黑癞的肚子，借机避开弟弟过于清澈的注视，“姨妈还没回来？”

“嗯，妈妈今晚是夜班，明早才能回来。”杨晋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沈冥略显苍白的脸上和沾着些许不明暗色污渍（干涸血点）的衣角。小黑癞也停止了打滚，湿漉漉的鼻子凑近沈冥的裤腿，发出轻微的嗅闻声。

“解决了。”沈冥站起身，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只想立刻倒在床上。“我有点累了，先去睡觉。你作业写完了也早点休息。”

“好。”杨晋乖巧地点头，目光却依然追随着沈冥走向房间的背影。

走到房门口，沈冥似乎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弟弟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语气带着点哥哥的抱怨：“初中就布置这么多作业……真是变态。没事，要是太累就别写了，老师要是骂你，哥去跟他理论。”

杨晋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暖意：“嗯，我知道。快写完了。”

“嗯，那早点睡。”沈冥叮嘱了一句，“对了，牛奶在冰箱里，明天要是起的早自己热一下。”

“知道了，哥。”杨晋应道。

沈冥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正要关上。

“哥……”杨晋的声音再次从客厅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关切，“……真的没什么事吗？”

沈冥关门的动作微微一顿，隔着门缝，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温和：“嗯，没事。晚安，小晋。”

“……晚安，哥。”杨晋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客厅的光线。

客厅里，杨晋并没有立刻回到书桌前。他抱起脚边有些躁动不安的小黑癞，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小黑癞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湿润的鼻子依旧朝着沈冥房间的方向嗅着。

杨晋的眼神沉静如水，他低头，凑近小黑癞的耳朵，用只有一人一狗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语：

“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

他的目光从紧闭的房门移到沈冥刚才站立的地板边缘——那里，有一滴几乎看不见的、被鞋底蹭开的暗红色细小斑点。

杨晋抬起头，望向窗外被城市灯火映照得有些暗淡的月光，清澈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忧虑和凝重，喃喃自语：

“他的身上……有血腥味。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