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南市，夜空之下。

一道无法想象的、纯粹由神圣光芒组成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老城区边缘某处冲天而起！它撕裂了深沉的夜幕，将半个沧南市映照得亮如白昼！

“我的天！那是什么？！”

“好刺眼！是哪里爆炸了吗？”

“不可能！爆炸哪有这么亮！而且你看看那高度！我们市根本没有这么高的建筑！”

“快！快拍下来！发抖音！这绝对上热搜！”

“……”

光柱的突然降临引发了全城骚动。行人驻足仰望，车辆堵塞鸣笛，无数手机镜头对准了这神迹般的景象。猜测声、惊呼声此起彼伏——是军方秘密武器？是外星科技？还是传说中的……神明显灵？

然而，只有极少数接触过世界“另一面”的存在，才能从那光柱中感受到令人灵魂战栗的磅礴神威！那是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力量！

时间回溯两分钟，老城区核心战场。

空间如同平静水面投入石子般荡开层层涟漪，原本被【无戒空域】覆盖、如同静止画卷的区域“哗啦”一声被撕开。五道身披黑红斗篷的身影从中沉稳迈出，正是守夜人小队。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血腥炼狱。古老的街道被浓稠的、近乎发黑的血液浸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更令人心头发寒的是遍布视野的、大大小小的怪异残肢——扭曲的肢体、断裂的利爪、碎裂的惨白鬼脸面具……它们被暴力切割、分散，如同被丢弃的垃圾撒满整条街道。

如果沈冥在此，定会认出这些碎块，正是那险些将他撕碎的鬼脸怪物！数量之多，竟有三十余只！

其中一名身材修长、气质冷冽的斗篷人（吴湘南）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最终迈步上前，从一面倒塌的墙壁下拾起那块写着“前方禁行”的黑底红字告示牌，利落地将其合拢。

“咔哒”一声轻响。

随着告示牌的收起，笼罩整个老城区的绝对寂静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属于老城区本身的、带着岁月侵蚀感的喧嚣声隐隐传来，仿佛刚才那片死寂的空间从未存在。

“【无戒空域】回收完毕。”吴湘南的声音毫无波澜，“呼叫后勤组，A区域战场清扫，大量‘鬼面人’残骸需要处理。”

“老赵（赵空城）呢？”一个略显焦急的女声响起，说话的正是右肩和腹部缠着厚厚绷带、脸色苍白的红缨。她被鬼面王偷袭重伤，全靠队友的紧急处理才稳住伤势。

“他去追踪那两只趁机逃入下水道的鬼面人了。”吴湘南回答，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希望……还来得及拦截。”

“是我们大意了，”红缨捂着伤口，神情萎靡而自责，“谁能想到这群低级邪祟里，竟然藏着一个能临阵晋升的鬼面王……”

“别这么说，红缨，”旁边一个沉稳的男声（袁罡）安慰道，“鬼面王极其罕见，善于伪装蛰伏，非战之罪。”

“队长独自面对鬼面王……真的没事吗？”另一名队员忍不住问道。

“放心，”袁罡语气笃定，“队长可是‘川’境巅峰的强者，对付一头初生的鬼面王，不会有问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清理残局，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危害市民……”他的话音未落——

轰！！！！

一道无法形容其炽热与神圣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片街区（沈冥所在方向）悍然爆发！直刺苍穹！刹那间将半壁天空渲染成纯粹的金色！那光芒之强烈，即便相隔甚远，也刺得守夜人五人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什么东西？！”红缨失声惊呼。

“好强的能量波动！”袁罡脸色剧变，作为小队中对能量感知最敏锐的人，他感受到一股令他灵魂都在颤栗的威压！“这……这股力量……至少是‘无量’境！不……甚至可能是传说中的‘克莱因’？！沧南市怎么可能……”

“等等！”吴湘南死死盯着那逐渐消散的光柱，眉头紧锁如川，“不对！这力量的属性……不像是人类的禁墟！”

红缨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你是说……神墟？！”

“神明代号003，”袁罡一字一顿，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念出这个名字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执掌‘审判’与‘净化’之权柄，天使之王——米迦勒（Michael）！”

神明！降临沧南？！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所有守夜人队员的心沉到了谷底！

……

金色光柱核心，沈冥所在巷道。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沈冥悬浮在半空，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一颗燃烧的星辰！磅礴到近乎撕裂他渺小躯壳的神圣能量，正以他的双眼为火山口，疯狂地向外喷薄爆发！

十年前，隔着浩瀚宇宙，年幼的他曾“目睹”了月球上的炽天使投影，那至高无上的神圣气息，是他十年黑暗生涯中唯一的光明烙印。

十年后，在这血与死的绝境之下，被压抑了十年的炽天使投影残留之力，终于随着他双眼的睁开，彻底引爆！

这是同源的力量！差别在于，十年前，那气息远在冰冷的月球；而此刻，这足以焚灭万物的气息，正源自于他自己燃烧的眼瞳！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强行注入恒星能量的容器，每一寸血肉都在哀鸣，每一根神经都在灼烧！痛苦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宏大感交织在一起。

幸运的是，残留在沈冥体内的炽天使之力终究是有限的。持续了七、八秒的毁灭光柱开始收缩、黯淡，最终消散于无形。失去支撑的沈冥从半空跌落，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大口喘息，浑身如同被抽空。

他眼中的金光迅速内敛，最终只在瞳孔深处残留下一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光晕，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圣痕。

一缕真正属于他、可控的“炽天使之力”。

沈冥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血腥、恶臭和雨后潮湿泥土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他缓缓抬起头。

十年了。

整整十年！

眼前的景象不再是精神感知勾勒的模糊轮廓，不再是想象中拼凑的画面。

漆黑的夜空下，是破败沧桑的老城区巷道。脚下是湿漉漉、沾染着暗红血迹的肮脏地面。不远处，是那只被他刺瞎了右眼、正发出痛苦嘶嚎的怪物残骸，以及另一只刚从光柱威压下缓过神、正惊恐又贪婪地盯着他的鬼面人。

还有……散落在周围，属于蒋倩、汪绍的斑驳血迹……

这幅景象绝不美好，甚至充满了死亡与污秽。

然而——

沈冥的嘴角，却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一个无声的、带着极致畅快、解脱与一丝疯狂的笑容，在他染着血污和灰尘的脸上绽放开来。

他看得见！

他真的……看见了！

这一刻，连那丑陋狰狞、滴淌着涎水的怪物，在他眼中都显得……前所未有的鲜活！

“喈——！！！”

另一只未被光柱重点“照顾”的怪物终于从神威的震慑中彻底清醒过来。同伴的惨状和沈冥身上散发出的、虽然微弱却无比诱人的鲜活气息，彻底点燃了它的凶性！它怪叫一声，后肢肌肉坟起，如同炮弹般朝着沈冥猛扑而来！猩红的长舌如同毒鞭甩动，直取其咽喉！

换做一分钟前，沈冥已经被这恐怖的扑击撕碎。

但现在！

那翻腾在瞳孔深处的金色光晕微微一闪。沈冥眼中的世界，瞬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首先是感知范围——从十米的“绝对领域”，瞬间扩张至二十米！这几乎是过去五年苦修积累翻倍的效果！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动态视觉！

怪物的扑击在常人眼中快如闪电，但在沈冥此刻的眼中，它的动作轨迹被清晰地捕捉、分解！肌肉的发力、利爪挥动的角度、猩红长舌的甩动轨迹……甚至空气被撕开的微小涡流，都以一种近乎“慢放”的姿态映入他的眼帘！

虽然身体素质依旧是短板，但提前零点几秒的精准预判，足以让他拥有闪避的资本！

沈冥的眼神冷静得骇人。在怪物扑击轨迹锁定的瞬间，他猛地向侧面一个狼狈却精准的翻滚！

轰隆！

怪物扑空，利爪在沈冥原先站立处的水泥地上犁出三道深深的沟壑，碎石飞溅！它愤怒地嘶吼，后肢在墙壁残骸上猛地一蹬，借力再次扑向刚刚起身、立足未稳的沈冥！速度快得拖出道道残影！

狂风卷起沈冥额前散乱的黑发，露出他紧闭了十年、此刻却闪烁着淡金辉光的双眼！

这一次，他没有再躲！

他半蹲在地，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锁定狂袭而来的怪物！就在怪物腾空、利爪即将触及他皮肤的刹那，沈冥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探向身侧地面——那里，静静躺着之前被怪物尾巴抽断的、半截尖锐的导盲杖！

“唔！”怪物眼中嗜血的光芒大盛，它似乎已经品尝到了撕裂血肉的快感！

千钧一发！

沈冥紧握半截导盲杖的手臂肌肉贲张，他没有选择后退，而是如同最老练的猎人，迎着扑击的怪物，将导盲杖那断裂形成的、参差不齐的尖锐断口，自下而上，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地捅刺出去！

目标——怪物狰狞头颅上那只唯一完好的、闪烁着贪婪凶光的左眼！

就在导盲杖即将刺入怪物眼眶的瞬间，沈冥的双眸骤然收缩！

瞳孔深处那抹淡金色的光晕，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油桶，轰然爆亮！刺目的金光瞬间充斥了他的眼眶！

“直视我！孽畜！！”

一声饱含着神性威严的低吼，伴随着一缕凝练到极致、源自米迦勒审判权柄的威压，以沈冥的双眼为桥梁，如同无形的精神之矛，狠狠贯入了这只鬼面人疯狂混乱的意识深处！

“吼——？！！”

扑击中的怪物身体猛地一僵！它眼中那个孱弱的人类少年形象骤然崩塌、扭曲！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顶天立地、背负六只燃烧着神圣烈焰的光之羽翼、手持裁决之剑的至高身影！那纯粹的、源自上位存在的威压，让它源自灵魂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所有凶性！

就是这不足0.1秒的僵直！

噗嗤——！！！

半截染血的导盲杖，带着沈冥所有的力量与决绝，精准无比地、势如破竹地，深深刺入了怪物那只因恐惧而睁大的左眼！直至没柄！

粘稠腥臭的黑血混合着浑浊的晶状体液体，猛地喷溅了沈冥满头满脸！

“喈——！！！！！！”

怪物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的、濒死的惨嚎！庞大扭曲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轰然砸落在沈冥的面前，只剩下四肢和尾巴还在神经质地疯狂抽搐！

沈冥剧烈喘息着，握着深深嵌入怪物颅骨的导盲杖断柄，缓缓站直了身体。粘稠的血浆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他抬手，用力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污，露出了那双依旧残留着淡淡金辉、却冰冷无比的眼眸。

他微微低头，俯视着脚下垂死挣扎的怪物。周围，是浸透地面的鲜血，是同伴冰冷的尸体，是另一个被钉死在地的怪物残骸。

冰冷的夜风吹过，扬起他染血的发梢。

少年的背后，是冲天光柱残留的最后一点微弱光晕，如同为他披上了一件破碎的神性战袍。

他赢了。

以凡人之躯，弑杀怪物。

以炽天使之名，踏出了在这残酷世界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