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跟着张婶进了赵家那低矮的茅草屋，一股子浓重的草药味和汗臭味便扑面而来，熏得他直皱眉头。

屋里光线昏暗，就靠着一扇破了洞的窗户透进来点微光。

几根歪歪扭扭的木头搭成的简陋床铺上，赵小牛那小子正闭着眼睛挺尸呢。

好家伙！陈曦凑近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只见赵小牛那张原本还算红润的大胡子脸，此刻黑得跟锅底似的，嘴唇也变成了鬼异的青紫色，眼窝深陷，活像个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僵尸！

更吓人的是，他那呼吸声，粗重得跟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胸口也一起一伏，幅度大得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一般！

“他娘的！这小子，怎么把自己作成这副鬼样子了？！”陈曦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事情棘手了。

“唉！都怪这憨小子不听话！”赵大叔站在一旁，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昨儿个晚上，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竟然偷偷摸摸把窗户给打开了！”

“啥玩意儿？！”陈曦听了这话，气得差点没跳起来，指着床上那不省人事的赵小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他怎么就那么蠢呢！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这村里有树仙娘娘罩着，又有我陈曦在这儿镇着，再加上咱村一百多口子活人聚起来的那股子阳气，一般的孤魂野鬼压根就进不来！

可这并不代表，他一个凡夫俗子，就能大半夜的开窗户去瞅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啊！那玩意儿，是能随便看的吗？！”

陈曦越说越气。要知道，那些夜里出来游荡的鬼物，身上都带着一股子阴邪之气。普通人阳气弱，别说是直视了，就是远远地瞅上一眼，都容易被那阴气给冲撞了，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就像现在这赵小牛一样，半死不活！

更何况，村外那两个女鬼，摆明了就是冲着赵小牛来的！他这大半夜开窗户，不就等于是在跟人家招手说“快来搞我呀”嘛！这不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屎）是什么？！

赵大叔被陈曦说得老脸一红，也是无话可说。

这村里谁不知道，晚上睡觉前必须得把门窗都给关严实了？这规矩，别说大人了，就是三岁的小屁孩都牢牢记在心里。赵小牛这小子，都十三岁的人了，怎么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呢？

张婶在一旁哭得更凶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说道：“都……都怪我啊！小牛那孩子……他，他跟芸娘那丫头从小关系就好……

昨儿个晚上，他听到芸娘在外面叫他，就……就忍不住想开窗户瞅一眼……我当时……我当时睡得沉，没能拦住他……都怪我啊！呜呜呜……”

赵大叔听了这话，本想发火，可瞅瞅哭得梨花带雨的婆娘，再看看床上躺着跟死人差不多的儿子，心里的火气顿时就泄了大半，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和绝望。

“行了行了，婶子，您也别太自责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您。”陈曦见状，也只能先开口安慰。他从腰间解下那块温润的白玉牌，往里面注入了一丝血气。

“嗡——”

白玉牌上红光一闪，将赵小牛那黑气缭绕的身体整个笼罩了起来。

在红光的照耀下，陈曦隐约看到，一丝丝比头发丝还细的黑气，正从赵小牛的七窍之中缓缓溢出，只是那黑气极淡，若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到。

而被红光这么一照，赵小牛那原本紧皱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些，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不像刚才那么急促吓人了。

“陈……陈小郎……”赵大叔见状，赶紧凑了上来，一脸期盼地问道，“您看……俺家小牛他……他这还有救吗？能不能……能不能给治好啊？”

陈曦收回白玉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赵大叔，不瞒您说，就我这点微末道行，顶多也就是帮小牛稳住情况，不让他那三魂七魄散了。

要想彻底根治，把他身上那股子阴邪之气给逼出来，还得……还得去求求咱们村那位树仙娘娘才行。”

“啊？又……又要去求树仙娘娘？”张婶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可……可前不久才刚求过娘娘一次……这，这要是再求，对小牛的身子骨……怕是不太好吧？”

她这话倒也不假。树仙娘娘毕竟是个鬼物，虽然受村民供奉，偶尔也会出手帮帮忙，但她每次出手，那可都不是白干活的，总得从求助者身上“拿”点什么作为报酬。更何况，被鬼物“治疗”过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上一些阴气，留下点后遗症啥的。

就拿上次来说，赵小牛被树仙娘娘“救”了之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浑身没劲，跟散了架似的。

现在他又出了这档子事，要是再让树仙娘娘出手，这来来回回折腾两次，他那小身板，还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呢！

这鬼物啊，能不招惹，还是尽量别招惹的好！

赵大叔也是愁眉紧锁，叹了口气道：“唉，眼下这情况，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再去求求树仙娘娘了。就是不知道……娘娘她老人家，肯不肯再出手相助啊……”

“赵大叔，您先别急。”陈曦说道，“我先去祭坛那边问问情况，看看娘娘是个什么章程。”

“唉，那……那就有劳陈小郎了！”赵大叔感激涕零地说道。

陈曦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赵家。

刚一出门，就见赵家那小小的院子外面，早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瞅，脸上都带着几分好奇和担忧。

“陈巡狩，怎么样啊？小牛那孩子……他没事吧？”

“陈巡狩，我昨儿个晚上也听到芸娘妹子在外面叫魂了！她……她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啊？”

人群中，徐家老两口也站在那里，脸色煞白。芸娘的声音，他们老两口自然是听得真真切切。可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敢开窗户。谁能想到，反倒是赵小牛那憨小子，没忍住，着了道儿了。

“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昨晚在村外叫魂的，应该就是芸娘那丫头。”陈曦沉声说道。

徐大婶闻言，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满脸凄然地说道：“老天爷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芸娘那孩子，她……她为什么要回来害人啊！还要害小牛！明明……明明她跟小牛……”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大伙儿心里都明白，芸娘跟赵小牛，那可是板上钉钉的未婚夫妻啊！

“婶子，您这话可就说错了。”陈曦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倒是听过一个说法，说是这人死之后，若是心有怨气，化作了厉鬼，那它第一个要找的，就是自己生前最亲近的人！所谓‘亡者化鬼，先杀至亲’，就是这个道理。

芸娘她惦记着小牛，这不奇怪。等她把小牛给‘收’了，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你们徐家上下所有人了！”

这话一出口，徐家老两口连带着他们那两个儿子，脸色“唰”地一下就全白了，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

他们徐家待芸娘不薄啊！好吃好喝供着，当亲闺女一样养了十几年！她怎么就能……怎么就能反过来害他们呢？！

陈曦见他们那一副痛心疾首、无法接受的模样，也只能无奈地解释道：

“徐大叔，徐大婶，还有两位兄弟，你们得明白一个道理。现在的芸娘，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芸娘了。

她现在是‘鬼’，不是人！你们不能再用看待活人的眼光去看待她，也不能再用活人的道理去要求她了，明白吗？”

徐家四口人听了，都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茫然和悲痛。

就在这时，章老村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脸愁容地对陈曦说道：

“陈巡狩啊，您可得给咱们拿个主意啊！村外那两个女鬼，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前那老的，好歹还隔三差五才出来叫一次魂，现在可倒好，这才过去四天，就又带着芸娘那丫头出来作妖了！

再这么下去，咱们这铁牛村，怕是撑不了半年，就得变成一座荒村野地了啊！”

陈曦闻言，却是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章伯，您老也别太担心。依我看啊，她们俩蹦跶不了几天了。你想啊，这鬼物作祟，那也是要消耗阴气的。她们俩现在天天晚上出来叫魂，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见勾走几个魂儿。这入不敷出的买卖，能长久才怪了！”

这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周围的村民们听了，却是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

“我的老天爷啊！这……这可如何是好啊！”章老村长更是急得直跺脚，满脸愁苦地说道，“昨儿个晚上是小牛遭了殃，保不齐今儿个晚上就轮到我们这些老骨头了！陈巡狩啊，您可得想想办法，救救我们这一村老小啊！”

众村民也是纷纷附和，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行了行了，都别自己吓唬自己了！”陈曦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才朗声说道，

“有树仙娘娘在，还有我陈曦在这儿守着，就凭村外那两个不成气候的小角色，还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只要大伙儿晚上都把门窗关严实了，别没事儿找刺激去瞅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保准你们个个都能睡个安稳觉！”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村中心的祭坛走去，“我这就去问问树仙娘娘，看看她老人家有没有什么高招，能把那两个扰民的家伙给打发了！”

村民们闻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赶紧给陈曦让开了一条路。

陈曦来到祭坛前，只见那宫装面具女子早已经飘在那里了。

她脸上那张狐狸面具，只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樱桃小嘴。

此刻，那嘴角正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调侃意味。

“娘娘，”陈曦走上前去，开门见山地问道，“小牛那孩子的情况，您老人家想必也已经知道了。您看，这事儿……您能不能再出手帮一把？”

宫装女子闻言，也不说话，只是伸出那截白玉般的蛇尾，又一次指向了陈曦的左胳膊。

“得，又来了。”陈曦心里暗叹一声，面上却依旧堆着笑，认命般地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娘娘，您请，您请。

不过咱可说好了啊，这次就一口，不能再多了！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您老人家这么折腾！”他现在是真怕了这位姑奶奶，吸起精气来跟不要钱似的。

宫装女子似乎对他的讨价还价有些不满，那双灰败色的眸子在他胳膊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挑一块上好的五花肉。

最终，她还是俯下身来，那条冰凉滑腻的蛇尾轻轻缠上了陈曦的手腕，然后……又开始“吧唧吧唧”地品尝起来。

一缕缕淡红色的血气，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般，从陈曦的掌心缓缓溢出，然后被那分叉的蛇信子卷入口中，消失不见。

周围的村民们虽然看不见树仙娘娘的真身，但他们却能清晰地看到，陈曦胳膊上正不断地冒出红光，然后又迅速地消失。他们自然明白，这是陈巡狩又在用自己的精血，“饲养”这位神通广大的树仙娘娘了。

赵大叔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脸上充满了感激和愧疚。他知道，陈曦这都是为了救他儿子小牛，才不得不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这份恩情，他赵家怕是几辈子都还不清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树仙娘娘总算是心满意足地松开了陈曦的手。

她优雅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红色丝绢，轻轻擦了擦那看不见的嘴角，然后才用她那清冷依旧，却似乎带了一丝满足的嗓音，对着陈曦，缓缓吐出了四个字：“臭的，瓷瓶。”

“哈？！”陈曦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地追问道，“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臭的瓷瓶？”

谁知那树仙娘娘却压根不搭理他，只是用一种“你这都听不懂真是个憨憨”的眼神，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身形一晃，又消失在了祭坛之中，不见了踪影。

“我靠！这娘们儿，又跟我打哑谜！”陈曦气得直翻白眼。但转念一想，树仙娘娘既然说了“瓷瓶”，那肯定就跟瓷瓶有关系。

他赶紧回想了一下，自己身上……好像还真有那么两个来路不明的瓷瓶！

对了！就是前几天从那个黑衣人身上搜刮来的那两个！

他立刻恍然大悟！

他娘的，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

他当即也顾不上跟村民们解释，拔腿就往自己家跑去。

一溜烟冲回家，陈曦直奔卧室，拉开那破旧的衣柜，从最底下摸出了那两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瓷瓶。

他相信树仙娘娘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坑自己，所以这次也没了之前的顾忌，直接就拔开了其中一个瓷瓶的木塞，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带着几分药香的清雅气息，扑鼻而来。

“嗯，这个是香的。”陈曦点了点头，又打开了另一个瓷瓶。

“我艹！好臭！”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就从瓶口里喷涌而出，直冲陈曦的天灵盖！那味道，简直比茅房里发酵了三个月的陈年老翔，还要上头！熏得陈曦差点当场去世！

就在他被熏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的时候，视野的右下角，突然又跳出了两行熟悉的文字：

【炼丹术经验 1】

【炼丹术经验 1，恭喜你，初步掌握炼丹术！】

“嗯？！”陈曦先是一愣，随即就是一阵狂喜！“我靠！这样也行？！闻闻臭味就能学技能？这金手指，也太他娘的给力了吧！”

他强忍着那股恶臭，又把鼻子凑到瓶口使劲闻了闻，结果发现，除了让他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之外，再也没有新的经验提示了。

他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能白捡一个“炼丹术”技能，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也不能太贪心。

他赶紧把那个香喷喷的瓷瓶重新塞回衣柜里藏好，然后拿着那个臭气熏天的瓷瓶，又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赵小牛家。

赵小牛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陈曦二话不说，直接从臭瓷瓶里倒出两颗黑不溜秋、奇臭无比的药丸子，捏开赵小牛的嘴，就给他硬灌了下去。

说也奇怪，那药丸子一下肚，赵小牛先是浑身猛地一哆嗦，然后就张开嘴，“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乎乎、带着浓烈腥臭味的污血！

吐完之后，他那原本乌黑的脸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了红润！连呼吸也变得顺畅了不少！

又过了一会儿，赵小牛那小子竟然“噌”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看着还有点虚弱，但精神头明显比刚才好太多了！

“我靠！这药，神了啊！”陈曦看得目瞪口呆。这臭烘烘的玩意儿，竟然还真能驱除鬼气！

可惜啊，这药丸子虽然效果拔群，但他现在这“初步掌握”的炼丹术，还不足以分析出里面的成分。

看来，以后得多去县城里的药铺转转，买点成品丹药回来“闻闻味儿”，把这炼丹术的等级给刷上去才行。只要经验足够了，他相信，自己迟早也能炼出这种神丹妙药来！

“林……曦哥……”床上的赵小牛，此刻也悠悠转醒，看着站在床边的陈曦，脸上露出一丝惭愧，“又……又麻烦你了……”

陈曦摆摆手，笑道：“行了，既然醒了，就好好歇着吧。以后啊，晚上睡觉可得把窗户关严实了，别再给我整这些幺蛾子了！”

说罢，陈曦便转身离开了赵家。

忙活到现在，他早饭都还没顾得上吃呢！而且，刚才又被树仙娘娘给“嘬”了不少精气，现在感觉浑身都有些发虚，得赶紧回去补补才行。

半个时辰后，陈曦坐在自家那破木桌前，一边呼哧呼哧地扒拉着碗里香喷喷的血米饭，一边心里琢磨着：

“不行啊，老是被动挨打也不是个事儿啊！村外那两个女鬼，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晃悠，跟两只没头苍蝇似的，虽然暂时进不了村，但搞得人心惶惶的，也不是个办法。

更何况，那芸娘还是赵小牛的未婚妻，万一哪天真把小牛的魂儿给勾走了，我怎么跟他爹娘交代？”

“要不……找个机会，把那两个娘们儿给一锅端了？”

这个念头一起，陈曦顿时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之前他刚入行，没啥本事，见了鬼就腿软。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仅学会了《猛虎下山架》这套刚猛霸道的拳法，还在土地庙那里亲手捶死了一个女鬼！

如今的他，信心爆棚！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他陈曦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就这么定了！等小爷我把这碗饭吃完，就去收拾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女鬼！让她们也尝尝，什么叫“纯阳铁拳”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