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鹰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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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斥豺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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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缝深处那温润如月华般荡漾开来的乳白色光晕,无声地流淌着,笼罩着老鹰岩伤痕累累的根基。方才还如同炼狱般肆虐的地震、山哭、狂风、雷霆,在这圣洁光芒的抚慰下,如同被驯服的凶兽,顷刻间偃旗息鼓,归于死寂。只有夜空中残余的几道微弱电光,不甘地闪烁几下,最终也彻底隐没在重新聚拢的浓重墨色里。

山坡上一片狼藉,散落着被震松的大小石块和被狂风卷来的焦黑枝叶。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土腥味、草木灰烬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硫磺的焦糊气息。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光呆滞地凝固在那片散发着安宁气息的光晕上,以及光晕中心那道已恢复平静、仿佛从未开启过的隐秘石缝。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与此刻诡异的宁静形成的巨大反差,冲击着每个人的认知极限,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七公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浑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过他沟壑纵横的脸颊,砸在脚下的碎石上。他枯槁的嘴唇翕动着,没有发出声音,但那泣血般的低吟《归心引》仿佛已刻入了这片刚刚平息的山野。

“七…七公…”一个后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茫然,“那光…那人…”

七公猛地吸了一口气,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他浑浊的眼睛里,悲怆尚未褪尽,却已燃起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决断。他猛地指向下方陡坡黑衣人坠落的方向,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快!去那边!找那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

这命令像一盆冷水泼醒了惊呆的众人。几个胆大的后生如梦初醒,立刻抄起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那片被落石覆盖的陡坡区域,小心翼翼地翻动、扒开碎石和泥土。

“在这!在这!”很快,有人惊叫起来。

众人围拢过去。手电光柱集中照射下,只见那个黑衣人被埋了小半截身子,露出的部分衣衫褴褛,沾满泥污和血迹。他的一条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摔断了。脸上蒙着的黑巾也滑落了一半,露出一张年轻却因剧痛和失血而惨白扭曲的面庞。他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但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

“还有气儿!”有人探了探鼻息。

七公在搀扶下踉跄着走过来,浑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锥,死死钉在黑衣人那张年轻的脸上。他蹲下身,不顾对方满身血污,枯瘦的手极其粗暴地在他紧身夜行衣的口袋里摸索起来。很快,他掏出了一个防水的小型强光手电,一把精钢打造的岩凿和锤头,还有几枚特制的岩钉——全是攀岩盗采的工具。最后,他的手在黑衣人胸口内袋里停住,掏出了一个被透明防水袋仔细包裹的硬物。

七公撕开防水袋,里面赫然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他颤抖着将纸展开,借着几道手电光,纸上打印的清晰文字和下方鲜红的印章映入眼帘——那是一份打印的、盖着“宏图文旅开发有限公司”公章、并有“王振邦”潦草签名的“合作意向书”!意向书的核心内容,正是以“地质勘探”为名,获取对“梭镇老鹰岩区域”进行“初步考察评估”的许可!落款日期,就是今天!

“王!振!邦!”七公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个名字,枯瘦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几乎要将那张薄薄的纸捏碎!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地上昏迷的黑衣人,又猛地抬头望向山下村庄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冰冷的杀意,“好一个‘合作意向’!好一个‘初步考察’!深更半夜,派贼偷山!这是要明抢啊!”

“狗日的王八蛋!”周围的村民看清了那张纸上的内容,瞬间炸开了锅!怒火如同浇了油的干柴,轰然爆燃!方才对天地之威的恐惧,瞬间被这赤裸裸的阴谋和亵渎点燃成冲天的愤恨!

“打死这个贼!扔下山去!”

“找姓王的算账!血债血偿!”

“对!不能放过他们!”群情激愤,怒吼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几个冲动的后生更是撸起袖子,眼睛赤红地就要上前拖拽那昏迷的黑衣人。

“都住手!”七公猛地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他拄着拐杖,艰难地挺直身体,枯槁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威压,“人,不能死在我们手上!更不能扔!抬回去!找老秦头(村医)!给我救活他!”

“七公!他是贼!是王振邦的狗腿子!”有人不甘地吼道。

“我知道他是贼!”七公的声音嘶哑却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冰冷,“但他现在更是人证!是王振邦那豺狗罪行的铁证!他要是死了,死无对证!王振邦那张油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到时候,屎盆子扣在咱们头上,说咱们谋财害命,阻挠开发!咱们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官府的大帽子压下来,咱们拿什么挡?!”

七公的话如同一盆冰水,让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众人瞬间冷静了几分。是啊,死人开不了口,活人才能指证!

“抬回去!小心点!别让他死了!”七公再次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几个后生咬着牙,强忍着怒火,小心翼翼地用树枝和衣物做了个简易担架,将那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黑衣人抬了起来。一行人沉默而沉重地往山下走去,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每个人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王振邦的阴谋已然图穷匕见,山灵的怒火刚刚平息,更大的风暴却已在山外酝酿。

回到七公家那间弥漫着草药和陈年烟火气的老屋,村医老秦头早已闻讯赶来。他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仔细检查着黑衣人断裂的腿骨、身上的擦伤和内腑可能受到的震荡。清洗伤口,上药,夹板固定,灌下吊命的药汤…昏黄的油灯下,老秦头动作麻利而沉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黑衣人依旧昏迷,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但总算平稳了一些。

“命硬,暂时死不了。”老秦头擦了把汗,声音低沉,“但这条腿…就算接好了,怕也是…废了。内里也伤得不轻,能不能醒过来,看老天爷吧。”

七公坐在角落的竹椅上,一言不发,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浓重的烟雾缭绕着他沟壑纵横的脸,看不清表情。那根枣木拐杖就靠在他手边,像一柄随时会出鞘的剑。屋外,天色已透出朦胧的灰白,但乌云依旧低垂,将晨曦死死压住,一场酝酿了整夜的山雨,终究没有落下,却让空气更加沉闷粘稠,仿佛吸进肺里的都是水银。

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一夜的惊心动魄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让我疲惫不堪,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然而,胸口那块“石心暖”曾经存在的位置,此刻却空空荡荡,只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以及一种奇异的、仿佛被剥离了什么重要连接的虚脱。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衣襟,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玉石滚烫的触感和它搏动的韵律。

就在这半梦半醒的混沌边缘,一个模糊而遥远的呼唤,如同沉入深海的回音,断断续续地、执拗地钻进我的意识深处:

“…归…来…守…望…不…息…”

这呼唤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直接响彻在灵魂的幽谷。它带着一种熟悉的、源自大地深处的温暖韵律,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焦灼?是那归位的“石心暖”吗?它在呼唤什么?还是…山灵本身在传递某种信息?

这若有若无的呼唤让我心神不宁,睡意全无。天光终于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虽然依旧阴沉,但总算能看清屋外的景象。我悄悄起身,没有惊动屋里疲惫不堪的人们,独自走出了老屋。

清晨的山村,笼罩在一片劫后余生的死寂和压抑之中。浑浊的老井旁空无一人,只有那暗红色的絮状物依旧漂浮在水面。牲畜圈舍里偶尔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哀鸣,透着深深的恐惧和萎靡。村民们大多门窗紧闭,偶有早起的人影,也是行色匆匆,面色凝重,彼此间连招呼都省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慌和猜疑。

我下意识地朝着后山走去。脚下的泥土依旧带着昨夜暴雨冲刷前的粘腻和昨夜震落的碎石。经过一夜的混乱,老鹰岩似乎又恢复了它亘古的沉默。岩壁上那些被山火燎过、昨夜又经历地动落石的焦黑痕迹,在灰白天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如同尚未愈合的伤疤。

然而,当我走到鹰岩脚下,目光习惯性地投向那巨岩朝向东方的最高处——那里,是我在经历山火劫难后,怀着满腔激荡与誓约刻下《守望铭》的地方!

眼前的景象,让我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当场!

只见那原本深刻在岩石上的、笔力遒劲的诗句,此刻竟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光泽!那不是阳光的反射,阳光还被厚厚的云层阻隔。那光泽仿佛是从岩石内部渗透出来的,如同蒙尘的珍珠被悄然擦拭,显露出内蕴的宝光!尤其那“石魄不随星斗换,人间信有海天长”两句,字迹的边缘竟隐隐流动着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赤金色光晕!那光晕的流转方式,与我之前贴身珍藏的那块“石心暖”玉石内部的赤金丝线,何其相似!

更令人震撼的是,整片刻字的岩壁,似乎都笼罩在一层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氤氲光气之中。这光气温润柔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无声地扩散开来。在这光气的笼罩下,昨夜地动山摇、落石崩溅的痕迹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抚平了大半,那些新添的、狰狞的裂痕和创口,边缘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如同被水流反复冲刷打磨过的圆润感!

仿佛这块经历了千年风霜、又遭逢烈火与地动双重劫难的巨岩,在“石心暖”归位之后,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汲取着大地的力量,悄然修复着自身的创伤!那刻在它躯体上的《守望铭》,也不再仅仅是人类的誓言,更像是被山灵本身赋予了某种神性的回应,成了它血脉中奔涌不息精魂的具现!

我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岩壁上那流淌着温润光泽和赤金微芒的诗句,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忘记了跳动。昨夜灵魂深处那模糊的呼唤——“归来…守望…不息…”——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如同洪钟大吕般在脑海中轰鸣!

这不是幻觉!山灵有知!它回应了!它以这岩石自愈、铭文生辉的神迹,回应了七公在古槐树下那“石存人在,山魂存”的悲壮誓言!回应了所有田家坳人深入骨髓的守护意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呼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由远及近,从村口方向传来,带着一种来者不善的汹汹气势!

“人呢?田老七!出来说话!”

“那个受伤的人呢?交出来!”

“你们田家坳好大的胆子!敢扣我们宏图公司的人!”

我心头猛地一沉!是王振邦!他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气势汹汹!

我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岩壁上流淌着神性微光的《守望铭》,那“石魄不随星斗换,人间信有海天长”的字句在眼中灼灼生辉。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混合着冰冷的愤怒和源自大地深处的坚定,瞬间涌遍全身。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神迹显现的岩壁,大步流星地朝着七公家的方向,朝着那即将爆发的风暴中心走去。脚步踩在碎石上,沉稳而有力。

山雨欲来?不,风雨已然临头。

但这一次,我们身后,并非空无一物。

那沉默的山岩之上,有光。

七公家的土院外,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王振邦腆着肚子站在最前面,油亮的头发在阴沉的天色下依旧显眼,脸上早没了昨日假惺惺的“和气”,只剩下毫不掩饰的阴沉和戾气。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着统一黑色保安制服、手持橡胶棍的壮汉,个个面色不善,眼神凶狠。那个年轻的女助理则抱着文件夹,站在稍后位置,面无表情。

七公已经拄着拐杖,站在了院门口。一夜未眠的疲惫刻在他脸上,但脊梁却挺得笔直,像一杆插在风中的老旗。他身后,是闻讯赶来的田家坳青壮,虽然人数不如对方专业打手多,但个个紧握锄头、柴刀,眼神如同淬火的钢钉,死死钉在王振邦一伙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只需一个火星就能点燃。

“田老七!”王振邦先声夺人,肥厚的手指几乎戳到七公鼻尖上,“少他妈装糊涂!我的人呢?昨晚派来搞前期勘探的小李呢?是不是被你们打伤了扣起来了?我告诉你,这是非法拘禁!是故意伤害!你信不信我马上报警,把你们全村都抓进去吃牢饭!”

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城市人特有的、居高临下的蛮横,试图用官腔和法律吓唬住这些“乡下人”。

七公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拐杖轻轻敲了敲脚下的泥地,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王老板,你派来的,是贼。”

“放屁!”王振邦脸一沉,唾沫星子飞溅,“什么贼?那是我们宏图公司的专业地质勘探员!持有正规许可的!”他猛地从女助理手中夺过文件夹,抖出一份盖着更多红章的所谓“勘探许可”,在空中哗啦作响,“看见没有?县里批的!我们是合法合规作业!你们倒好,暴力抗法,打伤我的人!今天不把人完好无损地交出来,再赔偿我们公司的一切损失,我跟你们没完!”

他身后的保安配合地向前逼近一步,橡胶棍敲在掌心,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威胁意味十足。

田家坳的汉子们毫不示弱,也齐刷刷向前一步,锄头柴刀扬起,怒目而视!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七公缓缓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在王振邦那张油光光的脸上刮过。他没有理会那份所谓的“许可”,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石头砸在地上:

“合法?深更半夜,穿夜行衣,带凿子锤头,攀岩撬缝,这叫合法勘探?”他枯瘦的手指向院内,“你的人,现在就在里面躺着。腿断了,内腑伤了,是老天爷收的!是山神爷罚的!他碰了不该碰的地方,遭了现世报!想看他?行啊,进去看!看他那身夜行衣,看他那套贼偷的工具!再看看他怀里揣着的那张你王老板亲笔签名的‘合作意向书’!上面写的是啥?‘地质勘探’?呸!是偷!是抢!”

七公的话如同剥皮剔骨,瞬间撕碎了王振邦那冠冕堂皇的伪装!他身后那些保安脸上也掠过一丝惊疑。

王振邦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显然没料到对方不仅没被吓住,反而握有如此直接的证据!他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狠戾取代:“胡说八道!污蔑!赤裸裸的污蔑!什么夜行衣工具?肯定是你们栽赃!那什么狗屁意向书也是伪造的!你们这些刁民,为了阻挠开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的保安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进去救人!谁敢阻拦,就是暴力抗法,给我打!”

“我看谁敢动!”七公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他猛地将手中拐杖重重顿地!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田家坳汉子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锄头柴刀齐齐指向对面,如同竖起一片钢铁荆棘的森林!那股同仇敌忾、不惜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竟硬生生将那几个手持器械的保安逼得后退了半步!

七公踏前一步,枯瘦的身躯爆发出骇人的气势,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王振邦,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里迸出的铁钉:

斥豺虎

冠冕堂皇祸心藏,

夜驱贼党入云乡。

山灵怒掷雷霆啸,

魑魅安能秽玉章?

但嗅金银铜臭烈,

未闻天地哭声长。

待看正义昭彰日,

缚此奸徒献庙廊。

苍劲悲凉的诗句,裹挟着昨夜山崩地裂的余威和守护家园的凛然正气,狠狠砸在王振邦脸上!如同无形的重锤,让王振邦和他身后那些习惯了欺软怕硬的保安,脸色都变了变。昨夜那恐怖的天威犹在耳边,眼前这些泥腿子眼中燃烧的决绝,更让他们感到了真切的寒意。

王振邦脸上的肥肉抽搐着,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七公,又扫过那些怒目而视、寸步不让的村民,再看向那紧闭的院门——里面躺着他派来的、可能掌握着他罪证的人。硬闯?代价太大,而且未必能得手,对方显然豁得出去。讲理?自己理亏在先,证据被对方捏着。

就在他骑虎难下、僵持之际,七公再次开口,声音冰冷如铁:

“王振邦,人,就在里面躺着。是死是活,看天。你想看,可以。等县里公安局的人来了,当着青天大老爷的面,咱们一起看!看他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家伙,揣着什么文书!看看到底是谁在犯法,是谁该吃牢饭!”

“你…!”王振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七公,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对方这一手“等官府”,反而将他彻底将死!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哪敢真在阳光下摊开?

“好!好!好!”王振邦连说了三个好字,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一种狰狞的铁灰色。他怨毒的目光如同毒蛇,在七公脸上、在我身上、在每一个田家坳人脸上狠狠剐过,仿佛要将这些人的样子刻进骨头里。

“田老七!还有你们这些刁民!咱们走着瞧!”他猛地一甩手,几乎是咆哮着吼道,“我们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气急败坏地钻进了一直停在村口的那辆锃亮的黑色越野车。女助理和保安们面面相觑,也赶紧灰溜溜地跟上。引擎发出粗暴的轰鸣,卷起一片尘土,两辆越野车如同落败的鬣狗,仓惶地逃离了田家坳。

看着汽车消失在村口扬起的烟尘中,紧绷的弦骤然松开。田家坳的汉子们爆发出压抑后的欢呼,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深的忧虑。

“七公…他…他还会再来吧?”有人担忧地问。

七公没有回答,他拄着拐杖,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越过低矮的屋脊,再次投向村后那座沉默的山峰,投向老鹰岩的方向。他脸上的凝重并未因暂时的退敌而消散,反而更加深沉。

“山雨…还没停啊。”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近旁的我才能听见。那浑浊的眼底,映着灰沉的天幕,也映着远处山巅上,那在阴云缝隙间偶然透出的、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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