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大学生文学创作大赛颁奖典礼前夜，沈墨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床铺上摊着三套衣服——深蓝西装、灰色休闲装和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明天穿什么颜色？“

沈墨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这个问题素笺每次在他参加线上活动前都会问，说是要搭配祝贺图的色调。他慢慢键入：“深蓝色。“

“果然。“回复立刻跳出来，“我就猜你会选最不起眼的那个。记得打那条银灰色领带，我画封面时给你设计过的。“

沈墨拉开抽屉，那条几乎从未戴过的领带静静躺在角落里。他确实记得素笺曾发来过一张设计图，说如果哪天他领奖可以这样搭配。当时他只当是玩笑，没想到她连这个都记得。

清晨的校园还笼罩在薄雾中。沈墨站在校门口，不断调整着领带的位置。远处，一个撑着鹅黄色雨伞的身影渐渐清晰——尽管天气预报说今天晴朗，林小雨还是带了伞。

“紧张？“她今天罕见地穿了裙子，浅蓝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近乎透明，右手腕上戴着一串细小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人可能...很多。“

“不会比文学课更多。“林小雨变魔术般从包里拿出一个胸针，“戴上这个。“

那是一枚小小的银色钢笔胸针，笔尖部分设计成茉莉花的形状。沈墨认出来，这是素笺直播时经常别在衣领上的那枚。

地铁上，林小雨翻开一本素描本，开始速写周围乘客的神态。“转移注意力最有效的方法。“她把本子倾向沈墨，“看那个打瞌睡的大叔，像不像《午夜钟声》里的守夜人？“

沈墨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素笺总爱把他小说中的角色安在现实人物身上，有一次甚至给小区保安画了张“疑似杀手“的肖像，害他每次路过都提心吊胆。

会场入口人头攒动。沈墨的脚步越来越慢，呼吸变得急促。他的手心渗出冷汗，眼前的人群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沈墨。“林小雨突然拉住他的手腕，银铃声在嘈杂中格外清晰，“看着我。“

她的手指温暖干燥，指腹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沈墨的视线聚焦在她脸上——她今天化了淡妆，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呼吸。“林小雨轻声说，“四秒吸气，七秒屏息，八秒呼气。“

这是素笺在他第一次语音直播前教他的方法。沈墨跟着她的节奏慢慢平复呼吸，人群的喧嚣渐渐回到正常音量。

“准备好了吗，墨色深渊先生？“林小雨松开手，从包里取出一个印着大赛logo的嘉宾证挂在脖子上——上面赫然写着“素笺“。

沈墨瞪大眼睛：“你是......“

“特邀插画师。“林小雨调皮地眨眨眼，“我去年就给这个大赛画宣传图了，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名。“她推着沈墨向前走，“走吧，你的座位在第一排。“

会场比想象中更宽敞。沈墨僵硬地坐在贴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上，林小雨的座位就在他旁边。舞台两侧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入围作品节选，当《第七张面具》的片段出现时，配图竟然是林小雨昨天刚完成的插画。

“什么时候......“沈墨低声问。

“昨晚你睡着后。“林小雨狡黠一笑，“我截了你发的晚安消息当证据。“

沈墨这才想起昨晚他确实发过一条“先睡了“的消息，时间是凌晨三点。原来她一直在画这个。

主持人宣布典礼开始。当介绍评委时，一个熟悉的名字让沈墨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白桦，《先锋文学》主编“。老白，那个总在电话里大喊大叫的编辑，正坐在评委席上冲他挤眼睛。

“下面公布短篇小说组获奖名单。“主持人拆开信封，“铜奖，《春逝》，作者王晓......“

掌声中，沈墨发现自己的手被林小雨握住了。她的手掌小巧却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食指侧面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素笺有一次直播刻刀时不小心划伤的。

“银奖，《第七张面具》，作者沈墨。“

聚光灯突然打过来，沈墨眼前一片雪白。他感到林小雨轻轻推了他一下：“去吧。“

领奖台上，沈墨的膝盖发软。老白作为颁奖嘉宾凑到他耳边：“臭小子，瞒得挺紧啊，素笺真人比直播里还好看。“

沈墨接过奖杯，冰凉的水晶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向台下，林小雨正举着手机录像，嘴角挂着那种素笺专属的、带点小得意的微笑。

“谢、谢谢。“沈墨对着话筒说，声音在会场里回荡，“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他的视线与林小雨相遇，“一个画了很多年我的人。“

回座位的路上，沈墨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林小雨接过奖杯，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刻字的地方留给你下一本书的奖杯。“

典礼结束后，老白拦住了他们：“总算见到真人了！“他用力拍打沈墨的肩膀，“下周的签售会可不能再逃了，书店都安排好了。“

沈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签售会意味着要在众多读者面前暴露身份，这是他最恐惧的场景。

“他会去的。“林小雨突然说，“我们会一起。“

老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怪不得最近插画交得慢，原来是在......“

“白老师！“林小雨跺了跺脚，银铃清脆作响，“我们还要赶回学校的竞赛准备。“

回程的地铁上空荡荡的。沈墨盯着膝盖上的奖杯，水晶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签售会......“他艰难地开口。

“还记得《心跳的证明》里那个场景吗？“林小雨轻声问，“主角躲在厕所隔间里给自己打气。“

沈墨抬起头。那是他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下的情节——第一次参加线上朗读会前，他在卫生间里待了半小时才能正常说话。

“我会在你旁边。“林小雨晃了晃手腕，银铃轻响，“听这个，找不到方向时就听这个声音。“

沈墨突然意识到，她今天戴这串铃铛不是偶然。就像那枚胸针，那条领带，甚至这把鹅黄色的伞——都是素笺给墨色深渊设计过的“装备“。

“你早就计划好了。“沈墨说，“从开学第一天起。“

林小雨的睫毛在车窗透进来的光线中轻轻颤动：“两年零四个月，足够策划一场完美的'偶遇'了。“

她打开手机相册，划到一张开学典礼的照片——人群中的沈墨正低头看表，而她站在不远处，镜头恰好捕捉到她偷瞄的瞬间。

“那天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林小雨的声音柔软下来，“然后发现我们竟然是同班同学，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沈墨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他想起那天在湖边看到的背影，在图书馆闻到的颜料气味，在文学课上听到的精准分析——所有的碎片终于拼合成完整的图画。

“所以......“沈墨深吸一口气，“签售会你真的会来？“

林小雨举起右手小指：“拉钩。素笺从不食言。“

沈墨伸出小指，当两人的手指勾在一起时，他突然想起《心跳的证明》里写过的句子：“当她的小指勾住我的那一刻，我听见所有虚构的角色都在欢呼——他们终于等到这个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