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在第二日清晨再次上演。

密密麻麻的血色小点，如同雨后春笋般，悍然顶破了薄薄的覆土！

五十朵！

整整五十朵血灵菇的幼芽，挤挤挨挨地冒了出来！

灵砂的灵气、生肉蕴含的血气，在蕈母那强大意志的统御下，被这些幼小的生命疯狂汲取。

第二天，大部分幼菇已长至大拇指高，菌盖初具雏形，血色鲜艳。

第三天，所有幼菇都超过了大拇指高度，最高的几株已近无名指长。

菌盖愈发饱满圆润，盆中散逸的灵气浓度，远超上一次的十七朵！

然而，问题也随之显现。

五十朵菇体过于密集地挤在同一个盆中，空间迅速变得局促。

菌盖边缘相互触碰、挤压，生长速度在第四天明显放缓。

程阳立刻意识到是灵气供应后续不足，果断补充了数十粒灵砂。

时间在反复的观察、记录、调整配比与盆数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树叶由新绿转向深碧，一个月的光阴在一次次菌菇的枯荣中流过。

深夜，油灯如豆。

程阳伏在案前，面前摊开一本粗糙的纸簿。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期、盆数、投入灵砂数、生肉量、出菇数、生长天数、品质评述……

最终的结果，被他用炭笔重重圈出：

百枚灵砂，加一斤普通生肉。五日，可产血灵菇二十朵（单盆极限）。净利：一枚灵石。

若不加生肉，需七日。净利不变，但时间成本增加。

“五日，一盆，一枚灵石。”

一个无比诱人的算式在脑海中勾勒。

若有一百盆，五日便是百枚灵石！

这足以让任何炼气期修士为之激动的数字，却让程阳猛压下来。

青溪坊市，他目前又是一个凡人武者，非善地。

云符宗威严之下，潜藏着无数虎视眈眈的眼睛。

若骤然拿出远超常理的灵菇产量，这无异于稚子怀抱金砖，招摇过市。

“不能急，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目光扫过桌上那本浸透了他心血的记录簿，最终停留在那几行关于“生肉”的批注上。

凡俗野兽血肉唾手可得，这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后，将记录内容全部烧掉。

他清点起自己此刻的全部家当。

灵砂三百六十七粒，灵石五枚——这是一个月来小心实验、分批出售和花费后积累下的所有。

“不够，远远不够。”程阳微微摇头。

目前而言，先积蓄灵石换个住处。

坊市当中不乏先天武者。这些都是不死心之人。

凡俗区的房屋皆为云符宗产业，只租不售。坊市倒是有出售房屋，但他没有资格购买。

一座带院落的房舍，月租需两枚灵石。

这价格他能承受，但租赁终究受人掣肘，非长久之计。

想要真正安稳地经营，徐徐图之，一处属于自己的、带院落的居所，是必不可少的根基。

有了院子，才能布置更多陶盆，才有腾挪施展的空间。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租赁的房屋，他可以不受外来武者威胁。哪怕碰上危险，他不离开住所，先天武者也不能闯入私宅动手。

否则坊市早乱了套。

对统治者而言，稳定的环境，才是源源不断财源的保证！

他起身，走向墙角堆放杂物的地方。

那里有几个空置的粗陶盆，是前几日他特意从坊市杂货铺淘换来的旧物，不值钱。

程阳沉默地搬起三个土盆，放在窗下光线稍好之处。

他没有购买生肉，只是依照实验所得，从剩余的灵砂中数出三百粒，均匀地撒入三个新盆的土壤之中。

再次让蕈母各自分出二十粒孢子，融入泥土深处。下达生长指令。

目前，他只能先做三盆。

七日后便可卖出六百粒灵砂，利润三百粒。

做完这一切，程阳静静立在窗边。

七日一轮回。

七日后的清晨。

三个陶盆里，一片茂密的血红色“玛瑙丛林”已然成型。

六十朵血灵菇亭亭玉立，菌盖饱满圆润，血色鲜艳欲滴。

浓郁的生机与纯净灵气交织，几乎要溢满整个房间。

这是蕈母之力、灵气滋养共同创造的速度。

收获，亦是变现的开始。

程阳小心摘下，用一个灵木箱子装上，小心地带往程百草斋。

当那个学徒见程阳又拿来新的血灵菇，倒是开起了玩笑：“小兄弟，你这速度还挺快。”

程阳心头一凛，笑道：“错开时间种植，这样轮下来，几天就能出售一次。自然快。”

说着，他将箱子递上，打开。

熟悉的验收，结账。

沉甸甸的灵砂袋稳稳落入手中。

合计三百粒灵砂 三枚下品灵石。

这个对修仙者而言很少。

但对程阳来说，是真正的开始。

沉甸甸的收获带来的是沉甸甸的决断。

但药徒的这询问，让程阳也多了一些警惕。

要轮换地方了。

回到客栈，程阳继续保持三盆血灵菇的种植。

之后，他离开客栈，准备换个住处。

青溪坊市凡俗区，房屋租赁由“云符宗外事堂”扶持的帮派‘黑虎帮’管理。

一处不起眼的阁楼内，光线昏暗。

空气里漂浮着陈年纸张和劣质墨锭的味道。

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中年男子，正伏在案上，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一个巴掌大的黄铜算盘，发出单调的噼啪声。

“何事？”感受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一丝长期处理琐务的油滑和慵懒。

“劳烦管事，想租一处带院子的清净居所。”程阳上前一步，语气平静。

鼠须管事这才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在程阳身上溜了一圈，见其穿着普通，气血也不过是一流，脸上便显出几分惯常的轻慢。

“带院的？可不便宜。月租两枚下品灵石。到期续上。”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油腻的案面上敲了敲，“凡俗区西头，挨着‘枯藤巷’那边有几间空着的，地方倒还清净，就是离集市偏远。”

程阳没有犹豫，直接从怀中取出两枚下品灵石，轻轻放在案上。

灵石温润的微光在昏暗的偏殿里一闪而逝。

“嗯……”管事眼神古井无波，收起灵石，脸上的轻慢淡了几分，从案头厚厚一摞册子里抽出一本。

翻找片刻，取出一块巴掌大小、刻着简单符文的木牌和一张泛黄的契纸推到程阳面前。

摁指纹后，就听其说道：

“枯藤巷，丙字七号院。拿着这‘门符’，自去便是。规矩都写在契纸背面，按时交租，无事莫要生事。”

“多谢管事。”程阳拿起门符和契纸，略一拱手，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算盘珠子再次响起的噼啪声，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枯藤巷如其名，狭窄深长，巷子两旁的墙壁上攀爬着不少早已枯死、却依旧虬结盘绕的老藤。

在黄昏的光线下投下扭曲怪异的影子。

丙字七号院位于巷子深处，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漆皮剥落的木门，一股经年无人居住的味道扑面而来。

但房子还算不错，且也比较稳固。

院子不大，约莫百步见方。

地面是青石块拼接而成的，角落里堆着些朽烂的木头。

正面是堂屋，一间房间，一厨房，还有水井，井边还有一个水桶。

其余很是普通。

“清净倒是真清净。”程阳笑了笑。但也很是满意了。

此地远离凡俗区主街的喧嚣。

但对他而言，这方寸之地却意味着安全和隐蔽。

趁着有时间，他先行清理房屋。

等全部收拾干净，购买一些家具和用品等。

最后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