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连营破铁索

至正二十一年三月初一，巢湖的春水被火攻船的烈焰映成赤红色。朱元璋站在“定江号“旗舰的船头，看着朱兴隆浑身湿透地被亲卫扶上甲板，浸透的囚衣上还沾着九江文庙的青苔。兄长带来的情报——“铁链连接处皆为熟铁“——正被刻在战鼓的内侧，每一次擂动都震得船板发麻。

“哥，你可算来了！“朱元璋扶住朱兴隆颤抖的肩，触到他背后深可见骨的鞭痕，那是陈友谅得知他逃脱后下令抽的。

朱兴隆推开递来的酒囊，指向江北岸的芦苇荡：“陈友谅把铁链锁在马当矶，两端用锚链固定在礁石上，“他咳着血沫，手指在甲板上划出弧线，“但西岸的锚链桩是新打的，地基不牢。“

刘基的羽扇重重敲在船舷上：“天助我也！昨夜探子回报，陈友谅为炫耀兵威，竟把水师排成'一字长蛇阵'，首尾不能相顾。“他展开油布绘制的水势图，巢湖通往长江的水道被标红，“子时三刻江水退潮，正是火攻的最佳时机。“

朱兴隆看着图上陈友谅旗舰的标记，想起在九江文庙偷听到的部署：“他的'混江龙'旗舰用九道铁链串联，号称'水上长城'，但船头的瞭望塔是松木搭建，浇了桐油...“

“够了！“朱元璋拔剑劈断船舷的系缆桩，“徐达听令！你率二十艘火船从西岸佯攻，专烧锚链桩！常遇春...“他顿住了，想起那位生死未卜的猛将，“若有常将军的消息，立刻来报！“

朱兴隆抓住弟弟的手腕，将一块烧红的铁屑按在甲板上：“这是我从陈友谅的铁链上刮下来的，你看——“铁屑遇水立刻迸出火星，“熟铁遇火即软，只要烧掉锚链桩，整条铁链就会顺水漂走！“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巢湖水面突然腾起数十道火光。徐达的火船队如离弦之箭冲向马当矶西岸，船头绑着的引火物浸透了鱼油，在夜空中划出猩红的轨迹。陈友谅的瞭望兵敲响铜锣时，第一批火船已撞在锚链桩上，烈焰瞬间吞噬了木质桩子。

“慌什么！“陈友谅在“混江龙“旗舰上踢翻瞭望兵，“朱元璋那点把戏，还想烧断孤的铁链？“他举起望远镜，却看见西岸的火光中，锚链桩像枯枝般折断，九道铁链竟真的随着退潮漂向下游。

“不好！快砍断铁链！“亲卫队长的吼声被爆炸声淹没。朱兴隆带来的情报中最致命的一笔——陈友谅为美观，将铁链的连接处铸成龙形纹饰，反而增加了受热面积——此刻成了催命符。朱元璋的主力火船队借着退潮之势顺流而下，每艘船都装满了浸油的芦苇和火药桶。

“射！给我射死他们！“陈友谅抓起弓箭，却看见为首的火船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常遇春！他竟从九江突围而出，此刻脸上缠着绷带，挥舞着染血的丈二铁矛，将挡路的汉军水兵挑落江中。

“常将军还活着！“甲板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朱元璋抽出佩剑，指向陈友谅的旗舰：“弟兄们，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火船一艘接一艘撞在铁链上，熟铁连接处很快被烧得通红变形。陈友谅的水师阵脚大乱，大船笨重难以转向，小船又被火船堵住退路。朱兴隆站在朱元璋身边，看着“混江龙“旗舰的瞭望塔燃起熊熊大火，想起陈雪雁说过的话：“我爹在塔顶藏了火药，说是'天子之怒'。“

“重八！快退！“他猛地推开朱元璋，只见瞭望塔的火焰点燃了内部的火药，冲天的气浪将旗舰的桅杆掀飞，碎木片如雨点般落下。朱元璋被亲卫护着躲进船舱，朱兴隆却被气浪掀到船舷边，眼睁睁看着陈友谅的旗舰在火海中解体。

“哥！“朱元璋冲出船舱时，只看见朱兴隆抓着一截燃烧的桅杆，在江面上沉浮。汉军的败兵们抱着木板漂向下游，陈友谅的尸体被亲卫用盾牌托着，不知是死是活。

“救我哥！“朱元璋的吼声盖过了水声。常遇春驾着小船冲过来，用铁矛勾住朱兴隆的囚衣，将他拉上船时，发现他后背的伤口被火焰燎得焦黑。

“陈友谅...死了吗？“朱兴隆咳着水，抓住常遇春的手臂。

“不知道，“常遇春抹了把脸上的血污，“但他的旗舰炸了，铁链也断了！“他指着下游漂来的铁链残骸，那些烧红的熟铁在江水中滋滋作响。

朱元璋跳上小船，紧紧抱住兄长：“哥，你撑住！军医！快叫军医！“

朱兴隆靠在弟弟怀里，看着上游漂来的陈雪雁的香牌碎片——那是他逃脱时掉在九江的，如今却顺着江水来到他身边。他知道，陈友谅的时代结束了，而朱元璋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重八，“他抓住弟弟的手，指向远处的应天方向，“雪雁...在槐树林等...“话音未落，便晕了过去。

江水载着胜利的红巾军顺流而下，烧毁的铁链在晨光中闪着暗红的光，像一条被斩断的巨蟒。朱元璋抱着昏迷的兄长，看着两岸百姓自发点燃的火把，心中百感交集。这场火烧连营的大胜，不仅解了四面楚歌的危局，更奠定了江南的霸主地位。

而他知道，这一切的转机，都来自于那个从敌营逃脱、浑身是伤的兄长。在未来的帝王之路上，无论遇到多少风雨，他都要守护好这个用命为他换来胜利的亲人。

巢湖的春水继续东流，载着新生的希望，也载着一个王朝崛起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