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寻找
第37章 寻找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韩夫子竹椅扶手上那点微凉与衰败的余息。
徐长青猛地合上面前厚重的兽皮古籍,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阁楼里荡开,惊起几缕微尘。
他背靠着冰冷的书架滑坐在地,额头抵着粗糙的书脊边缘,沉重的呼吸在狭小空间里异常清晰。
“延寿…延寿…”这两个字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慌。
一本又一本,一卷又一卷。
家族藏书阁里所有沾点“灵植”、“奇物”、“上古传闻”边的玉简、书册,全被他搬到了小阁楼的书房。
竹简散落一地,玉简光泽黯淡地堆在角落,书页翻卷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却空洞无用的墨字。
他像一头绝望的困兽,在故纸堆里疯狂地刨挖,渴求着哪怕一丝关于“延寿灵根”的记载。
然而,没有。
那些泛黄的纸页上,只有语焉不详的“长生仙草”、“不死神果”的缥缈传说,存在于早已湮灭的秘境,或高踞于九天之上云端仙阙。
最近的记载,也只是某位元婴大能于某处绝地侥幸得了一枚延寿百载的奇果,旋即引来腥风血雨,最终不知所踪。
青玄宗?
徐长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苦笑。
或许那庞然大物的核心典籍里有只言片语,但那绝非一个摇摇欲坠的练气小家族能够触碰的禁忌。
韩夫子安详的面容,冰冷地提醒着他:练气修士的寿元,是有数的。
他仿佛能看到未来的自己,白发稀疏,满脸深刻的沟壑,体内灵力依旧在练气中后期艰难地挣扎。
族中后辈一个个意气风发,修为精进,谈论着他无法理解的境界。
韩夫子尚有他挚爱一生的灵田泥土相伴,而他徐长青的归宿又在哪里?
不!绝不!
就在这时,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片段,骤然在混乱的思绪中亮起微光。
幼时…他让韩夫子培育的月华草…还有自己倒进去的…玄妙灵水!
记忆的画面清晰起来:
尚是孩童的他,怀着孩童对一切未知的兴奋,将几滴稀释过的灵水,浇灌在那几株叶片散发着微光的月华草根部。
接下来的几天,那几株草都透出一种勃勃生机,连叶脉间流淌的微弱灵光都明亮凝实了许多。
韩夫子发现后,先是震惊,继而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但最终,那光彩化作了深沉的叹息。
“少爷啊…”韩夫子苍老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响,带着惋惜,“此水…确有其神妙。然则…”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那过分茁壮的月华草叶片,“
其一,灵水何其珍贵?产出有限,尽数倾注于青灵鸟血脉维系,尚嫌不足。
用于这黄阶的月华草?
一滴灵水所耗,价值远超月华草本身!
暴殄天物啊!”
“其二,”韩夫子的手指停在一片叶尖,“老朽观之,此水似能激发潜能、提纯本源,却难助其真正入玄阶。”
“其三,”老灵植夫的目光投向远处青玉林场的方向,那里传来阵阵清越的鸟鸣,
“我徐家立身之基,是青灵鸟!
灵水,当尽数用于维系、提升鸟群血脉,此乃家族命脉所系,万不可舍本逐末,因小失大。”
于是,那次小小的“奇迹”被迅速掐灭。
几株被灵水催生的月华草,药性果然变得好了许多,但并未卖出比普通月华草高出多少的价格。
试验被叫停,成了徐长青记忆角落里一个“有趣但无用”的小插曲。
提纯本源!
这几个字,此刻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束光!
照亮了前路!
找不到现成的延寿灵根?
那又如何!
既然灵水能“点化”月华草,让它无限趋近于玄阶的门槛…那它,为何不能“点化”凡物?!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轰然炸开:
用灵水,培育凡物,逆天改命!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向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夺来一线生机!
阁楼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涧月端着一个小小的青玉托盘,上面放着一盏温热的凝神茶。
她像只谨慎的小鹿,探头往里看。
少爷已经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两天两夜了。
自从韩夫子…在那片灵田边安详地睡去,少爷整个人都变了。
涧月每次靠近这房间,都小心翼翼的。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将茶盏轻轻放在书案唯一空着的一角。
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书卷玉简,还有少爷靠在书架上,那布满疲惫血丝的眼睛,心里不由得揪紧。
“少爷…喝口茶吧?”她声音细细的,带着担忧。
徐长青仿佛没听见,目光依旧空洞地落在虚空某处,眉头锁得死紧,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着地面。
涧月不敢再劝,默默退到一边,拿起角落的扫帚,开始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收拾散落一地的竹简书册。
她动作轻柔,心思却飘远了。
噬心丹…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跳出来,让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刚被少爷从奴隶贩子肮脏的笼子里带回来时,那枚被强硬塞入口中的、带着苦涩药味的“噬心丹”,曾是她夜夜惊醒的噩梦。
少爷当时那冰冷警告的眼神——“每月需服解药,否则噬心穿肠,神仙难救!”
让她在最初的几个月里,日日掐着指头算日子,每一次少爷传唤都心惊肉跳,生怕错过了拿解药的时间。
结果呢?
结果少爷自己忙得脚不沾地,竟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害她白白担惊受怕了那么久。
直到那次,她在韩夫子留下的药圃里辨认草药,不小心碰到一株赤蝎草的断叶,指尖沾了点汁液,很快整条手臂都麻痒刺痛起来。
她当时魂飞魄散,以为自己终于毒发了,连滚爬爬地冲去找少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哀求着“解药”。
她永远忘不了少爷当时的表情。
先是错愕,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尴尬,接着又板起脸,眼神却没那么冷了。
“蠢丫头,”少爷的声音带着点无奈,
“那不是什么噬心丹。
就是普通解毒丸!
吓唬你的,怕你管不住嘴,把不该说的说出去。”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那枚吊坠,一个字都不许再提!否则…”
涧月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解毒丸?
就是韩夫子怕她侍弄灵草时中毒,特意塞给她几粒的那种褐色小药丸?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小布包,里面还有一粒备用的。
那几个月担惊受怕、偷偷躲在被子里抹眼泪的日子…一股委屈混合着被戏弄的羞恼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像只炸了毛又被淋湿的小猫,又不敢真对少爷发脾气,只能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小声又委屈地嘟囔:
“少、少爷骗人!害我…害我担心了好久…还以为…还以为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