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第38章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这首《咱们工人有力量》,后世经常被调侃为牛马进行曲。
在58年的各大厂区,大喇叭的播放频率还是很惊人的。
机修厂食堂门口。
丁秋楠将两只手掌贴在额头,挡着刺目的阳光。
虽说冬天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
但也确实很晃眼睛。
“所以你要去看露天电影吗?”丁秋楠问。
“一场电影几个小时呢。”
“我可坐不住,还是走走吧。”
厂区为了不影响工作进度,一般都在晚上放映电影。
比如《白毛女》,或者故事片《我们村里的年轻人》。
开播之前还要开个动员会啥的。
褚卫国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
再说下午还得赶回去呢。
“那就去杨树林里走走。”
相比图书室,丁秋楠更愿意去户外。
自从被分配到厂医务室,她就在连轴转的工作。
很少像现在这样。
晒着太阳,吹着冷风。
踩在松软的落叶上,漫无目的往前走。
“走吧。”
既然是去小树林,褚卫国便不推车子了。
将松了的鞋带系好后,便跟着丁秋楠的步伐,朝那片杨树林走去。
前些年很多厂区响应绿化政策,在厂区种植人工林。
初衷是用来降尘隔音,美化厂区。
只是后来疏于打理,很多都荒废了。
这片杨树林其实不大。
树龄也就五六年的样子。
这会叶子已经掉的所剩无几啦。
“你看过《农报》上那篇‘快速成林’的报道吗?”
丁秋楠随意拍了拍树干。
下意识想起前两天看的一篇有关林业发展的论述。
其中有一个观点让她印象深刻。
五年成林,十年成材。
一棵树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呢?
“所以你是想转行去种树?”
褚卫国答非所问道。
与其回答说不知道,倒不如想想,人家为什么要这么问。
总不至于真要探讨植树经验吧?
“如果我就是这棵树苗呢?”
“是吸收阳光水分,长成参天大树。”
“还是被人遗忘,枯死林中?”
丁秋楠嘴角仍挂着笑容。
甚至还有闲心去收集地上的纸片垃圾。
可声音却明明透着阴霾。
就好比阳光照射的球体,总有一面会被黑暗吞噬。
“我爷年轻时是个很出色的猎人,打过很多狍子獐鹿。”
“老人家经常跟我说,在大山里,树挪死,人挪活。”
褚卫国觉得风有点凉,缩着脖子将衣领立了起来。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世界就只有针尖那么点大。
“说起来容易…”
丁秋楠的话只说了半句。
等她将收集的垃圾扔进垃圾筒后。
整个人又变得明媚起来。
“那就多说两句。”褚卫国笑着逗趣。
“你这人真有意思,一点都不像个厨子!”
丁秋楠在心里琢磨了好几遍。
说起来容易,那就多说两句?
总感觉他的思路奇奇怪怪的…
“那是因为你对厨子有刻板印象。”
褚卫国还挺乐意,跟她这样的进步女青年聊天。
可以天马行空,畅所欲言。
想到哪就聊到哪。
“什么叫刻板印象?”
这个词对丁秋楠而言,挺新鲜的。
“就是说人们往往会对某些事物或群体,持有固定化、概括化的认知或印象。”
“就好比我这个厨子…”
“有位伟人说过,人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
褚卫国说完,伸手指向自己。
“固定化、概括化的认知或…”
“人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
丁秋楠重复呢喃了几遍。
这真是一个厨子能讲出来的道理?
“时间也不早了,我今儿还得赶回去。”
“要不然咱往回走吧…”
其实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经穿过了杨树林。
这会都快走到人工湖了。
“嗯。”
丁秋楠闻言,抬头瞅了瞅。
才发现之前既定的路线早就偏离了。
十几分钟后。
两人沿着碎石路回到食堂。
这时太阳已经西斜。
余晖落在褚卫国脸上,光影分明。
将他的五官映衬的更为立体。
丁秋楠此时才意识到,原来他不仅是身形高大…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二食堂离你们机修厂才多远啊,想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褚卫国说的有些模棱两可。
这种事不好随便承诺的。
万一忙起来没顾上呢?
“那…保重!”
丁秋楠组织了几次语言。
最后却只蹦出来这句。
“有空一定要来二食堂尝尝我做的菜。”
褚卫国本想送她回医务室的。
奈何天色也不早了。
他还得回去跟二毛几个道别。
要不然几小只回头准要生气的。
丁秋楠也表示就几步路的事,自己走回去就好。
倒是叮嘱褚卫过抓紧点时间。
毕竟骑车走夜路不安全。
“车子骑慢点,路上小心。”
“走了,回见!”
褚卫国脚下一瞪,自行车稳稳向前驶去。
又刻意按了几下玲,将整条右臂伸出晃了几下。
丁秋楠站在原地。
看着他的身影逐渐缩小。
低头的时候才发现,鞋面上沾了好些泥巴。
却破天荒的没去管它。
…
红星机修厂,职工楼。
梁拉娣手持擀面杖,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
大毛满脸不忿的望向对面的癞痢头。
双拳攥的紧紧的。
二毛躲在哥哥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三毛年纪小,还不经事。
围着两个哥哥转圈跑。
只当是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呢。
只有秀儿胆子小,怯生生的抱着梁拉娣的大腿。
憋着嘴,大颗大颗的掉眼泪。
“刘癞子,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跟你婆娘把话说清楚。”
“这两斤棒子面可不是你送的,而是裁剪衣服的辛苦费。”
“你家疯婆子要再敢推孩子,信不信老娘砸烂她的狗头!”
梁拉娣要是发起狠来。
刘厂长来了都要退避三舍。
厂里很多男职工都在她这受到过教训。
一把擀面杖,抡起来呼呼作响。
谁脸上挨一下不疼的?
“你放屁!”
“明明是你勾引我家男人,哄着他把家里的口粮偷出来。”
“我家几代都是裁缝,裁个衣服还用得着找你?”
对面,刘癞子的老婆。
长的跟龅牙珍有得一比,偏还喜欢描红穿绿。
这时正撸着袖子,对梁拉娣破口大骂。
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样子。
“素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就是看他家孤儿寡母的可怜。”
“找个裁衣服的由头,送两斤棒子面给她家。”
“谁知道这泼妇还恶人先告状,说我对她动手。”
刘癞子捂着半边脸,气急败坏的囔囔。
他岳丈家可是有五个儿子。
今儿这事要是闹开了,惹怒了岳丈。
回头又要让小舅子们来收拾他。
“狗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往老娘身上泼脏水。”
“是你说家里婆娘手笨,针线缝的歪七扭八,才来找我帮忙的。”
“说好了用两斤棒子面抵,当时可是写了条子的!”
梁拉娣被气的不行,怒声怼了回去。
恨不得一棒子把那刘癞子脑壳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