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笼罩中的阿箬浑身僵硬。窃影者降临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水灌入骨髓，连呼吸都变得刺痛。怀中时砂之卵的裂痕在金光滋养下缓慢愈合，却仍传递着林九紧绷的意念波动——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别动。“他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如同绷紧的弓弦，“平台权限...能调动算力...“

青铜算筹构成的巨大平台突然发出齿轮咬合般的轰鸣。悬浮在中央的骰子虚影骤然分裂，化作十二道流光没入周围石柱顶端的蛊虫图腾。血髓蛊石柱亮起暗红光芒，时砂蛊石柱则泛起银辉，其余十根石柱上的图腾接连苏醒，在穹顶投下扭曲的投影。

“原来如此...“窃影者灰白的脸上裂纹蔓延，暗金纹路如同活物蠕动，“十二地支...联合演算？“它抬起黑暗能量构成的左臂，归墟之印在掌心缓缓旋转，“可惜...残缺了五柱。“

话音未落，五根沉寂的石柱突然炸裂！碎石裹挟着诡异的黑雾，竟是蚀魂弩箭残留的湮灭能量！天机书院二人趁机暴起，持弩者淬毒的短刃直取阿箬咽喉！

“定！“

阿箬福至心灵地喊出权限指令。平台地面流动的银色符文瞬间凝固，持弩者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僵在半空。但罗盘老者袖中突然射出一道血线——正是当初刺入林九肩膀的血髓蛊残须！

“噗！“

暗金根须穿透阿箬肩头，鲜血尚未溅出就被贪婪吞噬。剧痛中她踉跄后退，怀中时砂之卵突然脱手坠落！

“不——“

卵壳撞击青铜算筹的脆响如同丧钟。一道裂缝崩开，内部沉淀的星尘如同银河倾泻，在平台表面流淌成复杂的卦象。窃影者漩涡般的眼睛骤然收缩，它认出了那些闪烁的纹路——正是当初在概率星海中，林九自我引爆前刻画的最后一道扰动方程！

“你算计我？！“它第一次发出惊怒的咆哮，右肩暗红漩涡疯狂旋转。但为时已晚，流淌的星尘已与十二石柱的投影交融，构成一张笼罩整个平台的立体光网。

林九残存的意识在星尘中浮现，呈现出半透明的虚影。他双手按在光网核心，抬头与自己的躯壳对视：“不是算计...是概率。“

七个银砂凝成的古老篆字在平台亮起：

【十二地支逆命阵】

剩余七根石柱同时爆发刺目光芒！时砂蛊的银辉化作锁链缠住窃影者左臂，血髓蛊的暗红根须反而倒卷，刺入它自己右肩的漩涡。最惊人的是那五根破碎石柱的位置，竟由林九虚影中延伸出五条星光构成的虚柱——正是以自身为祭，补全阵法！

“你疯了？！“窃影者第一次显现出惊恐，“没有载体...你会...“

“概率星海里...“林九的虚影开始消散，声音却愈发清晰，“你扫描我的0.001%锚定强度时...有没有算过这个可能？“

整个祭坛剧烈震颤！液态时间池沼沸腾翻滚，无数青铜算筹自动重组，在空中构成一座巨大的立体钟表。指针逆时针疯狂旋转，池沼水面浮现出血髓源池的倒影——正是当初植入毒刺的时间节点！

阿箬突然明白了林九的计划。她扑向正在消散的虚影，却被星尘温柔推开。耳畔响起他最后的嘱托：“骰子...卯位...按下去...“

跌落在一旁的青铜骰子突然自动立起，卯字位的暗红漩涡中，那点针尖大的银光暴涨。阿箬用染血的手指狠狠按下！

“咔嚓——“

清脆的机括声传遍祭坛。十二道石柱的光芒汇聚成洪流，沿着时间池沼的倒影逆流而上！窃影者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它的存在开始从“现在“被强行剥离——不是空间上的驱逐，而是时间线上的抹除！

“不！这不可能！“它疯狂挣扎，黑暗能量与血髓根须互相撕扯，“我明明已经...“

“你吞噬了巫姑的生命力...“林九只剩轮廓的虚影轻声道，“却忘了...她临死前在我卵壳里...埋了古藤的种子。“

窃影者胸口突然凸起，一根翠绿嫩芽破体而出！那是燃烧整片森林换来的最后复仇，此刻成为压垮平衡的最后一粒时砂。它的咆哮戛然而止，身躯如同被打碎的镜面，一块块坠入时间漩涡。

天机书院二人更早化作虚无。持弩者僵硬的脸上还凝固着惊愕，罗盘老者则望着自己消散的双手，突然发出惨笑：“原来...我们也是...概率的残渣...“

当最后一块碎片消失，沸腾的池沼突然平静。悬浮的青铜钟表轰然解体，算筹如雨坠落。阿箬跪在平台中央，颤抖的双手捧着几乎完全透明的时砂之卵——卵壳内只剩针尖大的银光还在闪烁。

“林九？“她带着哭腔轻唤，泪水滴在卵壳上。

微弱的波动传来，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卵壳表面浮现最后一行银砂小字：

【概率永不归零】

“哗啦——“

液态时间池沼突然掀起浪花。无数银砂从水中升起，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那身影走到阿箬面前，半透明的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哭什么...“熟悉的声音直接在心底响起，“时砂之卵...本就是概率的具现...“

阿箬睁大眼睛。银砂构成的面容依稀能辨出林九的轮廓，却更接近某种纯粹的概念存在。他周身流淌着星尘般的微光，十二道若隐若现的锁链虚影从体内延伸，连接着那些沉寂的石柱。

“你...变成了什么？“她声音发抖。

“管理员？修理工？“星尘构成的嘴角微微上扬，“或者...一个欠你三条命的...概率幽灵。“

巨大的轰鸣声从上方传来，祭坛开始崩塌。林星尘（现在或许该这么称呼他）挥手掀起银砂风暴，裹住阿箬冲向出口。在碎石坠落的间隙，阿箬看见池沼中浮现万千光点——每个光点里都闪烁着一幕记忆碎片：矿洞初遇、血髓源池、藤蔓穹窿...

“那些是...“

“所有被改变的时间线。“林星尘的声音带着疲惫，“现在...它们都归我管了。“

当最后一缕天光映入眼帘，阿箬发现他们站在群山之巅。脚下是正在塌陷的谷地，远处朝阳撕破云层。风掠过耳畔时，她听见无数细碎的低语——有巫姑苍凉的歌谣，有祖母温柔的叮嘱，还有...骰子转动的轻响。

“接下来...“

“西南方。“林星尘指向霞光深处，“有座白塔...适合养伤。“他逐渐透明的身影指了指她耳后的鳞片胎记，“顺便...教你控制'卯兔'的血脉。“

阿箬突然抓住他即将消散的手腕：“这次...不会消失了？“

星尘沉默片刻，突然轻笑出声：“除非...你掷出三个零点。“他晃了晃不知何时回到掌心的青铜骰子，“不过那概率嘛...“

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时，两个身影沿着山脊走向光来的方向。他们投下的影子时而交错，时而分离，如同永不交汇却又始终相伴的...

平行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