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看你,又急!
第51章 你看你,又急!
从给事中到左侍郎,看似是四级,其实是八级!
正七品到从六品,虽然官衔只差了半级,概念却完全不一样。
更别提到了四品以上,而且是在天子脚下,就更难了。
倪元璐眉头紧锁,语气严肃:“陈给事中,王侍郎方才言语虽直,但老夫为官数十载,也从未听闻有人能从正七品的给事中一跃而为三品侍郎,此乃朝廷规制,岂能儿戏?”
陈介面色平静,坦然道:“回倪部堂的话,下官也未曾听闻。”
倪元璐被他这直白的一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王鳌永见陈介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猛地一拍桌子:“我看你就是失心疯了,竟敢跑到户部衙门来撒野,假传圣旨,罪同谋逆!来人啊,将此狂徒给我轰出去,扭送刑部问罪!”
门外值守的衙役闻声,有些犹豫地探头进来。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戏谑:“这大清早的,谁在喊打喊杀?还要扭送刑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承恩踱步走了进来,脸上似笑非笑。
倪元璐和王鳌永都是一愣,赶忙起身。
王鳌永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指着陈介告状:“王公公来得正好!您快瞧瞧,这里不知打哪儿来了个疯子,自称奉旨接任户部左侍郎,还说什么陛下口谕!下官正要将其拿下,治他个假传圣旨之罪!简直是胆大包天!”
王承恩的目光越过王鳌永,落在陈介身上,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拱了拱手:“陈侍郎,您到的可真早啊!恭喜高升,咱家给您道喜了!”
陈介连忙躬身回礼,态度恭敬:“王公公辛苦,有劳您跑一趟。”
“陈侍郎客气了,为陛下办差,分内之事。”
王承恩笑呵呵地回话,倪元璐和王鳌永彻底懵了。
王承恩脸上的笑容收敛,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圣旨!”
陈介闻言,立刻整肃衣冠,一撩官袍前襟,对着王承恩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倪元璐和王鳌永这才如梦初醒,心中惊疑不定,却也丝毫不敢怠慢,慌忙跟着跪下。
王承恩展开手中明黄的卷轴,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左侍郎吴履中告老,其职不可久悬。兹有兵科给事中陈介,忠勤敏达,才堪大用。特擢升陈介为户部左侍郎,兼领宝钞提举司事,总揽国债发行、新宝钞印制及皇家钱庄筹建诸务。望尔克勤克慎,不负朕望,速速厘定国债章程,以解国用之急。户部上下,一体遵行,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的内容简短而明了,王鳌永只觉得额头全是冷汗。
“臣陈介,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介俯身叩首,双手高举,恭恭敬敬接过圣旨。
王承恩将圣旨交到陈介手中,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伸手虚扶:“陈侍郎请起,陛下对国债一事极为关切,盼您早日拿出章程,咱家这就回宫复命了。”
陈介起身道:“有劳王公公。”
王承恩点点头,随后看向倪元璐和王鳌永:“两位都别跪着了,陈侍郎初来乍到,肩上的担子很重,还需要两位鼎力配合!”
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下满屋子的尴尬。
陈介微笑着道:“倪部堂,王侍郎,下官的公房在何处?”
王鳌永心中仍然保存着一丝幻想,说道:“虽然有圣旨,但是吏部的手续还没到,你这个侍郎还不能上任。”
陈介说道:“那也无妨,当务之急是给下官寻个地方办公,陛下交代了很多事,下官需要着手准备了!”
王鳌永更加懵逼,他本以为,对方肯定要据理力争。
没想到人家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种嘴脸,让他更加厌恶。
“你别以为有陛下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王侍郎误会了,下官只想要一间公房,若户部实在没有空的房子,下官就在这里应付几日也好。”
“你……你说什么呢?这里是倪部堂的公房!”
“既如此,下官去您的公房?”
王鳌永彻底没辙了,说道:“你爱去哪去哪!”
说完之后,起身冲着倪元璐拱手:“下官告辞!”
房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陈介面带微笑,问道:“倪部堂,您看下官的公房……”
倪元璐却摆了摆手:“左侍郎的公房一直空着,你直接去便是,老夫有一事不明,刚刚圣旨中所言,什么国债……为何物?”
陈介听倪元璐问起国债,立刻正色道:“回部堂,国债乃陛下新策,意为朝廷向民间借贷银钱,承诺按期偿还本金并支付利息。昨日陛下召集京城商贾,已就此策垂询过意见,诸多细节尚待完善。陛下严令,五日内必须完成发行筹备!”
“五日?”
倪元璐面上不显,只是缓缓点头:“原来如此,既然事态紧急,陈老弟责任重大,左侍郎的公房就在隔壁,一直空着,一应物品俱全,你可即刻使用。若有需老夫协助之处,尽管开口。”
陈介拱手:“多谢部堂支持!”
倪元璐随即朝门外唤道:“来人!”
一名书吏应声而入。
“带陈侍郎去公房安置。”
书吏躬身领命:“是。”
陈介再次向倪元璐行礼:“下官告退。”
倪元璐缓缓点头,随着陈介背影渐远,他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失不见。
五日发行国债?民间借贷?
陛下这是被逼到悬崖边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国库确实空得能跑马了。
当晚,聚贤楼二楼包厢。
王鳌永端起酒杯,狠狠地灌了一口,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沉。
“倪部堂!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一个正七品的兵科给事中,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就凭陛下一句话,一步登天,直接踩到下官头上,成了户部左侍郎!左侍郎啊!这位置本该……本该……”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继续抱怨:“陛下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人硬塞进来,这……这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户部是朝廷的钱袋子,尚书之位何等紧要,岂能如此儿戏?这陈介算什么东西?他懂什么钱粮赋税、库藏出纳?”
倪元璐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看你,又急!”
“下官能不急吗?”
王鳌永满脸焦虑状,说道:“凭空多出个顶头上司,还是这么个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这口气,下官实在咽不下!”
倪元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急有何用?陛下此举,自有深意。你今日也听到了圣旨,陈介是带着千斤重担来的。”
“什……什么?”
“国库空虚到什么地步,你我心知肚明。前线要饷,流民要赈,处处都要钱!陛下这是让他来搞钱,而且是刻不容缓地搞钱!”
“他一个给事中,没有门路,没有人脉,拿什么搞钱?”
“这个你就不懂了!”
倪元璐抿了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搞出的新玩意叫国债,而且五日之内就要发行,呵,他若真能在五日内变出银子来,解了朝廷燃眉之急,那是他的本事,也是朝廷之幸。你我脸上也有光,毕竟是户部同僚嘛。”
王鳌永皱眉道:“若他搞砸了呢?”
“办砸了呢?呵呵,不用你弹劾,陛下第一个饶不了他!到时候,这位置,该是谁的,自然还是谁的,你急什么?”
“部堂高见,是下官糊涂了!既如此,就让他蹦跶几日!”
王鳌永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甚至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