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老怪物的窥视

罗小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尽头后，那片原本寂静的山林，依旧静得可怕。

风停了，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源兽的嘶吼，却更显得这片林子死寂。

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是温暖的午后，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连最警惕的山雀都开始重新活动时，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千年古松树，树干上一块看起来与其他树皮毫无二致的凸起，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甚至没有明显的机关转动声，那块足有一人高的树皮，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向内凹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很小，仅容一人勉强通过，里面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腐木味和淡淡的药草香，两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古老的味道。

一个身影，从洞口里缓缓探了出来。

那是个老者。

身形佝偻，像是被岁月压弯了腰，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袍，袍子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看起来和山下那些最普通的老乞丐没什么两样。

他的头发和胡须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像一蓬枯黄的杂草，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当他抬起头时，露出的那双眼睛，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是一双极其苍老的眼睛，眼窝深陷，周围布满了蛛网般的皱纹，眼皮松弛得快要盖住眼球。

但那眼球本身，却异常明亮，甚至可以说……诡异。

瞳孔是浑浊的黄色，像是蒙上了一层老翳，却又透着一股洞悉世事的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这老者，正是刚才那道惊鸿一瞥的黑影。

他没有立刻从树洞里出来，只是探出半个脑袋，用那双诡异的黄眼珠，望着罗小邪消失的方向，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洞口粗糙的树皮，指甲又黄又长，还带着些黑垢，像几枚弯曲的鹰爪。

“啧啧……有意思，真有意思……”

老者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像是破风箱拉动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腔调。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空气的力量，在寂静的林子里回荡，吓得附近几只正在觅食的小兽“嗖”地一下钻进了草丛，半天不敢出来。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从罗小邪消失的方向，落到了刚才罗小邪猎杀毒牙蟒的地方。

虽然隔了几十米，但他似乎能清晰地“看”到那里的狼藉——被撕碎的蛇尸，散落的鳞片，还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混合着血腥和毒液的气味。

“铁背源狼的煞源……风影兔的风灵……毒牙蟒的阴毒……”

老者喃喃自语，黄眼珠里闪过一丝惊讶，“短短几天，竟然融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这小子的身体，是个什么怪物做的？”

他可不是普通的山野老人。

在这黑山核心区，他已经潜伏了近百年，人称“老怪物”。

别说黑山外围的猎户，就是那些偶尔闯入核心区的所谓“武者”，在他眼里也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这黑山的一草一木，哪块石头下藏着毒蛇，哪棵树上结着能毒死人的果子，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

血心草，他早就盯上了。

那几株长在断崖边的血心草，年份足，药性烈，正好能用来中和他体内积攒多年的“阴寒之气”。

他本来打算等血心草再熟几分就动手采摘，却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罗小邪。

一开始，他根本没把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一个穿着破烂兽皮、手里拿着石矛的野小子，一看就是黑山外围挣扎求生的猎户，能有什么本事？

别说采摘血心草了，能不能活着走到断崖边都是个问题。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子怕是不知道那断崖周围藏着多少凶险，怕是还没看到血心草，就成了铁背源狼的点心。

所以他没管，就那么远远地看着，权当是看个乐子。

直到……

老者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自己的左手。

他的左手手腕处，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红痕。

那是刚才罗小邪胸口的指环爆发出那股诡异寒意时，他距离太近，被余波扫到留下的痕迹。

就是那一下，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那不是普通的寒气，也不是什么源兽的煞力，而是一种……极其古老、极其霸道、极其混沌的力量！

那力量仿佛能吞噬一切、消融一切，让他体内运转了近百年的“阴寒之气”都差点失控！

“混沌道韵……竟然是混沌道韵……”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黄眼珠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等传说中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山野小子身上？”

他活了近百年，见过的稀奇事不少，甚至机缘巧合下得到过一本残破的古籍，里面记载了一些关于“源气”、“道韵”之类的玄奥东西。

古籍上说，混沌道韵是天地初开时的本源之力，能容纳万物，也能毁灭万物，是最神秘、最强大的力量之一，亿万中无一，没想到今天竟然让他亲眼见识到了！

更让他震惊的是罗小邪。

那小子明明只是个普通人，连最基础的“源气”都不会运转，竟然能承受住混沌道韵的冲击，还能借着那股力量，强行熔炼铁背源狼的凶狼煞本源！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古籍上说，熔炼煞源，需要极其精妙的法门和强大的肉身，稍有不慎就会被煞源反噬，爆体而亡。

多少天赋异禀的武者，就是栽在了这一步！可这小子倒好，硬生生凭着一股蛮力，靠着混沌道韵的包裹，就那么……成了？

“强行熔炼煞源……不循章法，不计后果……”老者皱起了眉头，枯黄的胡须微微颤抖，“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他能感觉到，罗小邪体内的力量确实变强了，速度、力量、甚至对毒物的抗性都有了显著提升。

但那股力量太杂、太乱，像是一堆胡乱堆砌的石头，虽然看起来唬人，却蕴含着极大的隐患。

就像是一个装满了火药的罐子，现在看起来没事，但只要一点火星，就可能炸得粉身碎骨。

“是块好料子，可惜……太野了，没人好好打磨……”老者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又带着一丝贪婪。

他活了近百年，修为早已停滞不前，体内的阴寒之气更是越来越重，快要压制不住了。

罗小邪身上的混沌道韵，对他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

如果能得到那枚蕴含混沌道韵的指环……

如果能将这个拥有混沌道韵体质的小子收为己用，慢慢引导、打磨……

老者的黄眼珠里，闪过一丝炽热的光芒，那是压抑不住的贪婪。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好几种夺取指环、控制罗小邪的方法。以他的实力，要收拾一个刚刚得到力量、还不懂如何运用的野小子，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

他又想起了那股能冻结灵魂的混沌寒意，想起了手腕上那道至今还隐隐作痛的红痕，想起了古籍上关于混沌道韵“不可控”的记载……

贪婪的火焰，又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那指环太神秘，那小子的体质太特殊，混沌道韵更是霸道无比。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完全掌控这一切。

万一……万一在夺取指环或者控制那小子的过程中，混沌道韵再次爆发，以他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风险太大……风险太大了……”老者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用力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一生谨慎，能在凶险的黑山核心区活近百年，靠的就是“不做没把握的事”。

这次虽然诱惑巨大，但风险也同样巨大，值得吗？

老者陷入了纠结。

他的目光在罗小邪消失的方向和自己藏身的树洞之间来回移动，黄眼珠里光芒闪烁不定，显然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

杀了他，夺了指环？

不行，风险太大，混沌道韵不可控。

放了他，就此作罢？

更不行！这可是混沌道韵！错过了这次，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再遇到了！

那……

老者的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嘿嘿……嘿嘿嘿……”他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像是夜猫子叫春的怪笑，听得周围的小兽又是一阵骚动。

“既然不能强夺，那……就先看看？”

“看看这混沌道韵到底能让他成长到什么地步……”

“看看这强行熔炼煞源的隐患，什么时候会爆发……”

“看看这小子，到底能在这黑山，闹出多大的动静……”

“等到他的价值被榨干，或者……等到他被体内的力量反噬，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老者的黄眼珠里，闪过一丝狡黠而阴狠的光芒。

“到那时候，再出手也不迟啊……”

“到时候，无论是指环，还是这小子的身体，都将是我的囊中之物……而且，风险也小得多……”

这个主意，让他豁然开朗。

对，就这么办！

先观望，先蛰伏，像毒蛇一样，耐心地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他活了近百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纠结，缓缓缩回了脑袋。

“砰。”

那块凸起的树皮，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与周围的树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仿佛从未动过。

古松树依旧矗立在那里，枝繁叶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药草香和腐木味，提醒着刚才这里确实有个老怪物，在窥视着一个少年的命运。

山林再次恢复了寂静。

但这寂静之下，却隐藏着更深的凶险。

一头刚刚长出獠牙的孤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头更老、更狠、更有耐心的“毒蛇”盯上了。

而这一切的开端，仅仅是因为一枚冰冷的、不起眼的黑铁指环。

阳光渐渐西斜，将古松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地上，像一张张开的、等待猎物落网的大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