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尊黑铁疙瘩，本是白玉堂的命根子，是他的胆儿。

可这会儿，却跟那纸糊的灯笼似的，让人一指头就给捅破了。

白玉堂那张脸，哪儿还有半点人色？

三魂七魄都吓飞了。

他腿肚子转筋，脚底下发软，连滚带爬地就想往后头那隘口里钻。

可他那几个跟班，倒还有几分替主子卖命的血性。

“保护少主！”

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剩下的三四个白家护卫，竟提着刀，红着眼就冲了上去！

可这哪儿是冲锋？

分明是飞蛾扑火，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黑煞长老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就从那白骨祭坛上，又分出几缕头发丝儿似的黑气。

那黑气，比最毒的蛇还快，比最利的刀还尖，悄没声儿地就缠上了那几个汉子的脖子。

“咯……咯……”

几声让人牙酸的动静过后，那几颗还算有几分忠勇的脑袋，就跟熟透了的西瓜似的，自个儿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见此情形，白玉堂跑得更快了！

“跑？”

黑煞长老那张俏脸上，全是猫捉耗子的耍弄劲儿。

她身子都没动一下，就那么懒洋洋地抬起根葱白似的手指头，隔着老远，冲白玉堂那后心，虚虚一点。

白玉堂刚从怀里掏出个鱼形儿的银梭子，还没等把那保命的玩意儿捏热乎，就觉着后心像是让人拿根冰锥子给狠狠地捣了一下！

那股子阴寒的黑气，比冬月里的蛇还毒，贴着他的脊梁骨，一下子就钻透了！

“啊——！”

他那声惨叫，刚出了一半，就让自个儿给掐断了。

那身子，竟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不受使唤地，自个儿转了回来。

他脸上，还是那副见了鬼似的惊恐。

可那手脚，却像是着了魔，一板一眼地，把他自个儿那件比雪还白的袍子，一寸一寸地，给撕成了布条儿。

“你……你这老妖婆……对我做了什么？！”

白玉堂的声音，抖得跟风里的烂叶子似的。

“做什么？”

黑煞长老咯咯一笑，那笑声里全是报复的痛快，“做什么？让你也尝尝，当了二十年孙子，是什么滋味儿！”

她话音刚落，白玉堂那身子就跟抽了疯似的，自个儿抬起手，“啪、啪、啪”，一巴掌一巴掌，狠狠地往自个儿脸上扇！

那声儿，脆，也响。

没几下，那张俊俏的脸，就肿得跟个猪头似的，没了人样。

跟着，又是磕头，又是打滚。

最后，那两条胳膊腿儿，好像拧麻花似的，自个儿跟自个儿较上了劲儿，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竟是硬生生，把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给一寸寸地拗断了！

他疼得满地打滚，嘴里“嗬嗬”地往外冒着血沫子。

可那嗓子眼儿像是让什么东西给堵死了，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那两只眼珠子，瞪得跟离了水的死鱼似的，里头那点恐惧和怨毒，都快满溢出来了。

黑煞长老就那么瞧着，脸上那笑，真跟那坟地里新开的曼陀罗花似的，又毒又艳。

等白玉堂那点活气儿，就跟撒了气的皮球似的，慢慢地，全没了，她才像是掸掉一件破衣裳上的土，不耐烦地一挥手。

几道黑气缠上去，把那滩烂肉提溜到半空，狠狠一绞！

“噗嗤”一声，血肉横飞。

平日里算无遗策的白家大少，就这么成了这鬼地方的一滩肉泥，连块囫囵骨头都剩不下。

他那枚家里赐下，用来保命的“破障梭”，也“当啷”一声，掉在了不远处的土里，光芒黯淡。

做完这一切，黑煞长老才慢悠悠地转过身。

那双怨毒的眼，落在了宋清涵身上。

“现在，该你了，我那尊贵的……大小姐。”

宋清涵那张素来跟冰块子似的脸，这会儿“哗啦”一下，全碎了。

那点子狠，那点子算计，在真刀真枪的生死面前，连点渣子都没剩下。

“你……你这老鬼！疯婆子！”

她那声儿，发尖，气儿也短，活像只让人踩了尾巴的猫，早没了平日里那股子拿捏人的沉稳劲儿，“宋阳！还有你们！都他娘的成了木头桩子是怎么着？！

“给我上！宰了她！谁弄死老妖婆，我宋清涵保他一辈子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可宋阳等人，早让这见了鬼似的场面吓破了胆，握着刀的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哪儿还敢动弹。

黑影一闪，黑煞长老便如鬼魅般，穿过几名宋家护卫，朝着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宋清涵扑去！

“不——！”

宋清涵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尖叫。

那团浓稠的黑气，像是找到了新窝的毒蛇，顺着她的七窍就钻了进去！她那身子猛地一挺，跟着又软了下去。眼里的那点神采，像是让风吹灭的烛火，“噗”地一下，就没了。

片刻之后，“宋清涵”重新站了起来。

她扭了扭脖子，骨节子“咔吧、咔吧”作响，脸上露出一股子病态的陶醉。

“这副皮囊……不错！又年轻，又水灵，根骨和家世都不错……正合老娘的意！”

她放声狂笑，那笑声凄厉得像是鬼哭。

那俩宋家护卫，腿肚子早成了两滩烂泥，一屁股坐倒，手脚并用地就想往后头那黑暗里缩。

李青云也跟着“啊”地一声惨叫，那怂样儿，比真的还真，屁滚尿流地就往地上一趴。

可他那趴下去的身子，却拿肚子贴着地皮，跟条没骨头的蛇似的，一寸一寸，悄没声儿地，冲着那枚掉在土里的“破障梭”，往前蹭。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整件事，还有好多解释不清的地方。

这盘棋，还没下完。

真正要命的角儿，那个躲在暗处推动一切的幕后黑手，只怕还没登台呢。

现在谁先露头，谁就死得最快。

他得趴着，得装孙子，得等。

等那两头虎斗得你死我活，他这只夹在中间的耗子，才兴许有条活路。

果然！

就在黑煞长老那狂笑声还没落稳的当口，异变陡生！

那一直跟尊铁塔似的宋阳，身子猛地就僵住了。

活像一根让人拿冰水当头浇下的蜡烛，从里到外，全硬了。

他那张刀疤脸，像是让人从脸皮子底下，拿烧红的烙铁在硬生生往外顶！

那青筋，跟一条条饿极了的蚯蚓似的，一根根全爆了出来。

他没惨叫，牙关却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头，净是股子野兽护食的“嗬嗬”声，像是在跟自个儿身体里另一个看不见的玩意儿，死命地掰着手腕。

可眨眼儿的工夫，他就恢复了平静。

宋阳那双向来沉稳的眼，神采飞快地散了，换上的是一种古井无波的、俯瞰众生的漠然。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脸一点儿都没变。

可那眼神，那股子气，全变了。

宋阳开口。

那声儿，老，也冷，像是从天上头那九幽冰窟里头刚起出来的，不带半分活人该有的热乎气儿。

“黑煞，多年不见。在我宋家藏了这么些年，你这只臭老鼠，总算是肯露头了。”

刚夺了舍的黑煞长老，那张俏脸上，头一回，没了半点得意。

剩下的，全是见了鬼似的惊怒。

她那声儿都变了调：

“你……你是宋家老祖，那个老不死的，宋天问！

“你竟舍得拿嫡系护卫的命当梯子，就为了降下这么一道分魂？好大的手笔！好毒的心肠！”

她想也不想，催动刚到手的身躯，引动祭坛残余的鬼气，化作无数怨魂聚合的魔影，狠狠抓向“宋阳”！

可“宋阳”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凌空一掌拍出。

“砰！”

那魔影当场碎裂！

但“宋阳”那被占据的身躯，也跟着一阵轻微的波动。

显然承载这股力量，对宋天问这道分魂也不是毫无代价。

黑煞长老见状，惊怒之后，眼里反倒多了丝活泛的狠戾。

她脚下猛地一踏，整个祭坛血光大盛，那股子阴邪鬼气竟比先前还浓了三分，显然是想借着主场之利，跟这道分魂拼个鱼死网破。

“宋阳”那张脸上，露出一丝猫捉耗子的不耐烦和嘲弄。

“你是不是以为本座只有一缕分魂，就奈何不了你？”

他不再废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在吩咐一件顶寻常的家务事：

“血咒，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