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锋神情愈发紧张，面前的男人，可不似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和善。

望着魏锋紧绷的脸，矮胖男子并未直接回答，反而翻身准备下马。

没成想因为腿太短的缘故，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模样颇为滑稽。

“噗嗤……”

神机营这边，立刻爆发出阵阵压抑的哄笑声，虽然他们平日里受过严格训练。

可碰到这等滑稽之事，还是忍不住笑了场，不过那矮胖男子并不在意，拱手笑道：

“见笑了，徐某腿生的短了些，平日里都让下面备匹矮些的马，可奈何有些人不长耳朵呐。”

话音刚落，矮胖男子身后的随从，竟然屁滚尿流的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接着“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

不要命般的磕着头，磕完头后便从腰间拔出雁翎刀，面露凶狠之色。

正当被枷在马车中的汪瑾以为这家伙昏了头想行凶之时，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只见此人想都不想便拽起自个的耳朵，拉得老长，紧接着抬手便是一刀。

他竟然只因为那矮胖男子的一句话，便毫不犹豫割下耳朵。

鲜血淋漓间，矮胖男子望着掉在地上的耳朵，眼底露出嫌弃之色。

“把耳朵捡起来。”

可惜那随从耳边刚被割掉，尚未适应过来，只是面露茫然的望着矮胖男子。

见他这副痴傻模样，矮胖男子面露不悦，提高声音呵斥道：

“我让你把耳朵捡起来！”

“大人饶命，卑职听见了。”

随从被吓得屁滚尿流，伸手慌忙在地上捡起耳朵，也不顾淋漓的鲜血，逃到了队伍中。

如此可怕的一幕，让在场之人噤若寒蝉，连个喷嚏都不敢打，更无人敢出声讥笑。

好个笑面虎！

汪瑾缩在马车上，眯着眼睛盯了两眼胖子，而下马威发过以后，矮胖男子终于说话了。

“魏指挥使，您还不知道吧，沂王祭天被刺，失的是皇家颜面，陛下下旨三司会审，同时密令都察院，刺杀案兹事体大，一干案犯全部交由都察院。”

闻听此言，魏锋表情微微变幻，他并不怀疑面前人的话，思索片刻后，扭头对身后亲卫说道：

“交人。”

“遵命，指挥使大人！”

汪瑾瞧见这一幕，嘴巴微微张开，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好大的威风，竟然让京营统领吃瘪，这矮胖子身份当真了不得。”

“嗤，汪公公竟连此人都不认得，他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徐有德，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在他面前区区神机营算什么。”

身旁马车上的曹吉祥见汪瑾如此孤陋寡闻，不禁开口讥讽了两句。

“徐有德？”

汪瑾喃喃自语一句，将此人牢牢记在心中，日后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得罪。

申时。

被抓捕的白莲教众以及汪瑾一行人，被徐有德押到了都察院监。

圣朝关押罪囚。

通常是在刑部大牢，亦或是五城兵马司狱，以及锦衣卫诏狱。

而都察院监，不同于其他几处囚牢，能被送进此地的，皆是皇帝亲自下旨要拿的钦犯。

“先将白莲教徒押进去，剩下的这两名小太监，我自有用处。”

“诺！”

留下有用处？

汪瑾耳朵又不聋，自然听到了徐有德的话，心中不免紧张起来。

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而且这徐有德行事风格又如此狠辣，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若不是被枷锁困在马车上，这会汪瑾早就施展他纯熟的跪功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

徐有德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二人身前，面对这位陛下跟前的红人，曹吉祥昂着的脑袋也垂了下去。

“你们两个小太监，哪个是曹吉祥？”

“回徐大人的话，奴婢便是。”

见徐有德点名，曹吉祥脸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不过他城府极深，只是在脸上微微闪过。

“回去吧。”

伴着徐有德的话音，身边的随从立马将曹吉祥从马车中放了出来。

“谢徐大人。”

尽管不知发生了何事，可曹吉祥还是狂喜，跪伏在地上恭敬的拜谢了一句。

“你不该谢我，你得谢你认了个干干爹，回去跟冯公公说，让他不必担忧都察院的事情。”

“奴婢明白。”

起身之后，曹吉祥半刻都不敢停留，眨眼的功夫后便消失在了街尾。

你大爷的！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汪瑾叫苦不迭，只怨自个当初没认个好干爹。

此时四下无人，徐有德放走曹吉祥之后并未说话，反而是走到囚禁汪瑾的马车前，从怀中掏出个册子。

“汪瑾，滦州人，入宫前做过礼部侍郎赵极赵大人家的书童，可有此事？”

“回徐大人的话，奴婢祖籍确是滦州，入宫前是赵元硕公子的陪读书童。”

面对徐有德的询问，汪瑾语气恭顺，不敢有半点假话，不过徐有德之后并没有再说话。

而是拿了支笔，在手中捧着的册子上写写画画，嘴里还轻声嘀咕着。

“入宫三月，藏武府考核甲等评级，曾与暗潜进宫的太监李寿同住，又是南宫余党李林的干儿，今日用碎金指破兵阵，二十五日宫内被击杀的无名刺客亦是死于碎金指……都对上了。”

汪瑾耳朵又不聋，尽管是隆冬腊月，可背后仍旧止不住汗流浃背。

况且徐有德说话也并没有避讳他，此刻向来谨慎行事的汪瑾心底猛的一颤，这徐有德究竟想要做什么？

片刻之后。

徐有德收起手中的册子，圆嘟嘟的肥脸之上露出春风和煦的笑容。

“汪瑾，汪公公，说吧，是不是南宫那位指使你入宫的。”

“奴婢不懂徐大人的意思。”

见汪瑾装傻充愣，徐有德嗤笑两声，随后揶揄的讥讽道：

“噗，不懂？不能吧？你干爹，还有入宫后与你同住的李寿，可都是南宫逆党，汪公公总不能说，这都是巧合吧，哦，对了，还有王俊王公公。”

“奴婢真的不懂大人在说什么，自打干……逆党李林出事后，奴婢早已与他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李寿与王俊的尸首，依着恩济庄的记录，可都是汪公公打点的银子。

“莫非是这二人料定了自个会死，提前在恩济庄预付的银子，还是说，汪公公是在世的菩萨，义薄云天，专好替人收敛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