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没有回答林晚晚。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地，开口了。

他开始讲一个故事。

一个，他早已在心中，反复推演了无数遍的，半真半假的故事。

“晚晚，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吗？”他问道。

林晚晚愣住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信。”

林舟自嘲地笑了笑：“直到……两个月前。”

“那一天，也是一个雨天。我送一份外卖，超时了，被顾客投诉，罚了钱。回来的路上，电瓶车没电了，我又累又饿，结果，为了躲一辆闯红灯的跑车，我出了车祸。”

林晚晚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然后呢？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舟摇了摇头。

“我撞到了路边一块很奇怪的石碑上，流了血，然后，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世界，就变了。”

“我能看到很多，你们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一个面包的保质期，一只乌龟的想法。”

“再后来……”林舟的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

“我在一次送外卖的意外中，偶遇了一位，云游四海的隐世高人。”

他将林道衍的存在，巧妙地模糊成了一位现实中的“师父”。

“那位高人说我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是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他看我身世可怜，为人还算正直，就动了恻隐之心，将我收为了记名弟子。”

“他告诉我，我拜入的，是一个自古便存在，却从不为世人所知的隐秘师门，名为——”

林舟看着妹妹那双越瞪越大的眼睛，缓缓地，吐出了那三个他随口胡诌，却又听起来无比高深莫测的名字。

“天机阁。”

“我所学的这一切，我拥有的这些力量，都来自于师门的传承。而斩杀那头妖邪，则是我下山之后，师父交给我的第一个考验。”

故事，讲完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晚晚张大了嘴，那张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足以让她的大脑彻底宕机的、巨大的震惊与荒诞。

神仙？

修行？

隐世高人？

天机阁？

这……这不都是那些网络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吗？

她觉得，哥哥一定是在骗她。

可是……

那头恐怖的、卡车大小的人面魔蛛，是真的。

哥哥那如同天神下凡般、一斧劈开怪物的场景，是真的。

自己刚刚喝下去的那杯水，所带来的那股神奇的暖流，也是真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个看似荒诞不经的故事，或许，才是最接近真相的现实。

“哥……”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说的……都是真的？”

林舟迎着她那充满了怀疑与震惊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到极点的语气，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晚晚，我今天告诉你的这一切，是只属于我们兄妹两个人的、天大的秘密。”

“我们师门，有最严格的规定。门内的一切，绝不能向外界，透露哪怕一个字。”

“无论是谁，父母也好，朋友也罢，甚至是官方的人，都不能说。”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锐利。

“否则，不仅是我，就连你，甚至我们身边所有的人，都会招来灭顶之灾。”

“你，能答应我吗？”

林晚晚看着哥哥那双充满了血丝、却又无比认真的眼睛，看着他脸上那份从未有过的凝重与严肃，她知道，哥哥没有在开玩笑。

她那颗聪明的脑袋，也瞬间明白了这其中所牵扯到的、巨大的风险与因果。

她那颗因为后怕而冰冷的心，在这一刻，又因为哥哥对自己的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而变得无比的温暖。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那个只需要被哥哥保护的小女孩了。

她也是这个天大的秘密的守护者。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双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再次涌出了滚烫的泪水。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份沉甸甸的、她必须用一生去承担的责任。

“我答应你，哥。”

她伸出小指，像小时候一样，固执地，勾住了林舟的手指。

“我发誓，这个秘密，我会带进坟墓里。谁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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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如墨。

林舟静静地坐在床沿，没有开灯。

他刚刚给妹妹盖好被子。

林晚晚折腾了半宿，在他那半真半假的“天机阁”故事和绝对安全的保证下，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沉沉睡去。

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依旧紧紧地蹙着，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小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

林舟的目光，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柔和。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妹妹那因为紧张而黏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

他的动作，轻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最珍贵的、一碰即碎的瓷器。

然而，当他的目光，从妹妹那张熟睡的、苍白的小脸上移开，转向窗外那片深沉的夜色时，那仅存的一丝温情，便如潮水般退去。

他无法心安。

就像一根针，一根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毒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那头人面魔蛛，死了。

但，事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一只普通的校园蜘蛛，是如何，在短短三周之内，畸变成那等恐怖的、以人为食的妖邪的？

是偶然？

还是……人为？

这个念头，像一颗疯狂滋生的毒草，在他的脑海里，盘根错节，挥之不去。

若是不把这个根源找出来，彻底铲除。

那么今天，是图书馆。

明天，会不会就是妹妹的宿舍？

后天，会不会就是他自己的出租屋？

他不敢赌。

他也赌不起。

“啧，小子，想什么呢？还不赶紧抓紧时间调息恢复？你现在丹田里那点真气，比老夫当年撒尿的劲儿都小。再不补充点，待会儿别说跟人动手了，就是爬个楼梯都得喘。”

林道衍那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前辈。”

林舟在心中，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缓缓说道：“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好奇你妹妹睡觉会不会磨牙？还是好奇隔壁房间那对小情侣今晚准备换几个姿势深入交流？”

“……我在说正事。”

林舟的额头上，爆起一根青筋。

“那妖邪的出现，太突兀了。我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呵，所以呢？”

林道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

“你想干嘛？跑回那个已经被官府鹰犬围得跟铁桶一样的案发现场，去当一回福尔摩斯？小子，你是不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脑子被驴踢了？现在回去，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我必须回去。”

林舟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平静，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根刺不拔掉，我睡不着觉。”

“也罢。”林道衍似乎是感觉到了他那股子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劲，叹了口气。

“反正你小子命硬，死也死不了。不过，老夫可得提醒你。你现在回去，可不比之前。那里面的鹰犬，一个个都机警得很，你那点粗浅的敛息诀，未必管用。一旦被发现，他们可不会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直接给你来个‘物理超度’，都是轻的。”

“我明白。”

林舟缓缓站起身。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妹妹，然后转身，没有丝毫犹豫，悄无声息地滑入了窗外那片深沉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