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臭的泥土气息混杂着腐烂的枯叶和碎骨特有的阴冷，如同湿透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林凡的口鼻。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吸进刺骨的冰寒与死亡的腐朽。身体沉在浅坑的泥泞里，大半被散发着腥气的湿土覆盖，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提醒着他这具残躯的千疮百孔。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底部，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感，如同沉船中升起的浮标，顽强地锚定着他的意识。

林凡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土腥味。他用力眨了眨眼，沾在睫毛上的泥水混合着血污滑落。渐渐地，头顶上方那片被枯枝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暗天空，重新映入眼帘。

不再是之前濒死时的混沌与冰冷。

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

仿佛灵魂深处积年的尘埃被一场毁灭性的风暴强行涤荡干净。那些混乱、驳杂、如同泥沼般淤塞思维的负面情绪——废柴的屈辱、同门的嘲弄、前途无望的绝望——竟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变得遥远而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与火交织的冷静与通透。

他清晰地“内视”到体内那片依旧惨烈的战场：经脉如同被洪荒巨兽蹂躏过的废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裂痕。但就在这废墟之上，一条条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混沌色“脉络”，如同黑暗星空中初生的星痕，正顽强地贯通、弥合着！它们散发着深邃、厚重、仿佛能包容万象又隐含一丝不屈暗金光泽的气息——正是《逆天改命诀》强行熔炼出的新生混元一炁！

这股炁流细若游丝，却重逾千钧！它在他残破的经脉中极其缓慢地流淌、温养，每一次循环，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与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新生麻痒。干涸的丹田气海，那停滞了数年、如同顽石壁垒的炼气三层壁障，赫然已消失无踪！一股微弱却凝练、带着混沌包容气息的灵力波动，正从丹田深处源源不断地滋生、壮大！

炼气四层！

在乱葬坑的尸骸泥土之中，以五行杂灵根这万古废体，强行逆天改命，跨越了那道曾让他绝望的天堑！

林凡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剧痛瞬间传来，手臂如同灌满了烧红的铅块，沉重无比。但他眼中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掌控感。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寸肌肉的撕裂，每一道经脉裂痕的走向，甚至那缕新生混沌炁流在体内流淌时微弱的阻力与方向！这种对身体细微之处前所未有的洞察与掌控，是过去浑浑噩噩修炼《引气诀》时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哼，醒了？命是真大。”破铜镜那嘶哑刻薄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一种复杂的、像是松了口气又极度不爽的语气，“炼气四层？啧啧，靠着那疯子留下的半吊子‘逆命诀’，强行把乱葬坑的阴煞死气当补药吞，居然没把自己炼成僵尸，还让你撞大运突破了？狗屎运！”

林凡没有理会它的嘲讽。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沉浸在这具“崭新”的残破身体和那股新生的力量之中。他挣扎着，用唯一还能勉强发力的左手，一点点扒开压在身上的湿冷泥土，如同一条从坟墓里爬出的蛆虫，极其缓慢、无比艰难地，将自己从这散发着恶臭的浅坑里拖了出来。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筋骨齐鸣般的剧痛和伤口崩裂的温热感。当他终于完全脱离土坑，仰面躺在冰冷潮湿、布满枯枝败叶的地面上时，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水里捞出来，浑身泥泞血污，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深邃的瞳孔深处，一点混沌初开般的星芒在缓缓旋转。

他需要适应！需要掌控这新生的力量！更需要一个宣泄口，将体内那股因剧变、因逆天改命而躁动不安的混沌意志，释放出来！

练剑！

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浮现。青岚宗外门弟子人手一套、他过去演练了千万遍却始终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的——基础剑术十三式！

没有剑。赤焰剑早已化为齑粉。但此刻，林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一株枯死的老树。无视了身体的哀鸣和破铜镜“不自量力”的嗤笑，缓缓抬起了唯一能动的左手。

五指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柄无形的长剑。

他闭上眼。脑海中，那套刻板、僵硬、如同木偶操线般的基础剑术图谱清晰浮现。起手式——‘青松迎客’。

过去，他演练此式，灵力运转凝滞于手臂特定经脉，肌肉僵硬，动作如同提线木偶，只为完成那固定的轨迹，毫无神韵可言。

此刻，当他意念沉入，尝试引动体内那缕新生的混沌色混元一炁时，一切截然不同！

意念所至，那缕沉重如汞的混沌炁流，竟异常顺畅地、无视了原本五行灵根固有的狭窄路径，如同拥有灵性般，瞬间贯注于左臂！没有刻意的引导，没有固定的路线！它仿佛自成体系，沿着一条最直接、最高效、最契合他此刻身体状态与发力需求的路径奔涌而至！

嗡！

一股微弱却凝练厚重的力量感瞬间充盈左臂！林凡甚至能“听”到臂骨在沉重力量灌注下发出的细微嗡鸣！他猛地睁开眼，左手并指如剑，朝着身前的虚空，斜斜向上刺出！

不再是刻板的模仿！不再是徒具其形的僵硬！

这一刺，快！如惊电破空！手臂的轨迹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这一刺，稳！如山岳倾轧！混沌炁流赋予的力量凝练厚重，手臂没有丝毫颤抖！

这一刺，准！意念锁定虚空一点，指尖所向，仿佛能洞穿一切阻碍！

嗤！

指尖前方的空气，竟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布帛被撕裂的锐响！一道微不可查的、带着混沌色泽的透明气痕一闪而逝！

林凡愣住了。他保持着刺出的姿势，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没有灵力外放的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那种力量与意志完美结合、随心而动的流畅感……是他过去七年苦练也未曾触摸到的境界！

这……就是掌控力量的感觉？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激动，而是体内那股混沌炁流似乎被这一剑引动，变得微微躁动。林凡眼中混沌星芒大盛！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宣泄渴望汹涌而出！

他不再犹豫！

‘苍鹰搏兔’！虚握的左臂猛地回旋下劈，如同苍鹰俯冲猎食，带着一股凌厉的扑杀之意！混沌炁流随之奔涌，指尖划过空气，发出沉闷的破风声！

‘灵蛇吐信’！手腕诡异地一抖，指尖由下而上疾点，轨迹刁钻阴狠，快得只留下一线残影！空气被刺出轻微的爆鸣！

‘风卷残云’！左臂急速挥舞，划出连绵不绝的圆弧，搅动身前的空气，发出呜呜的低啸，枯叶被无形的气流卷起、撕碎！

一招一式，不再是刻板的图谱复刻！他摒弃了所有过去束缚动作的僵化框架，完全遵循着身体的本能，遵循着那股混沌炁流在体内奔涌的轨迹，遵循着灵魂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战斗直觉！

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越来越……随心所欲！

劈、刺、撩、抹、点、崩、绞……基础剑术十三式的精髓，在他手中以一种近乎“道法自然”的方式流淌出来！时而厚重如山岳倾覆，时而迅疾如雷霆乍现，时而诡谲如毒蛇潜行！

他的身体依旧残破，动作间牵扯的剧痛让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寒星，专注而狂热！每一次挥臂，每一次踏步（尽管只是单腿勉强支撑），都伴随着体内混沌炁流的奔腾咆哮！新生的经脉在剧痛中微微颤抖，却又在炁流的温养下变得更加坚韧！一种破茧重生般的酣畅淋漓感，取代了纯粹的痛苦！

他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与宣泄之中，浑然忘我。枯败的后山乱葬区域，只剩下他压抑的喘息、指尖撕裂空气的锐响，以及混沌炁流在体内奔腾的微弱轰鸣。

他没有发现，在远处一株枝叶相对茂密的老树阴影下，一道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伫立。

苏婉儿。

这位青岚宗外门公认的大师姐，此刻一袭素雅的月白长裙，身姿如柳，静静地站在那里。她脸上惯有的、如同春风拂柳般的温婉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美眸，此刻睁得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林凡那如同疯魔般舞动的残破身影。

快！准！狠！

流畅！自然！随心所欲！

这……真的是那个五行杂灵根、修炼七年才勉强炼气三层的废物林凡？真的是那个在宗门大比上被王龙一掌拍下擂台、引来一片嗤笑的林凡？

可眼前这凌厉的剑指，这举手投足间蕴含的、虽然微弱却异常凝练厚重的灵力波动……分明已是炼气四层！而且，这剑术……

苏婉儿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出身修真世家，眼界远超普通外门弟子。她一眼就看出，林凡此刻演练的，虽然招式骨架还是基础剑术十三式，但其神韵、其发力方式、其灵力运转的轨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

摒弃了所有花哨与冗余，只剩下最纯粹、最高效、最契合自身的攻伐之意！每一击都直指要害，充满了千锤百炼、返璞归真的味道！这绝不是靠苦练就能达到的境界！这需要天赋！需要悟性！需要对剑、对力量、对自身绝对的掌控！

尤其是当林凡演练到第十三式‘归元守一’，左臂收于身前，指尖虚点，一股微弱却极其凝练的混沌色气旋在指尖萦绕不散，隐隐散发出一种包容万象、混元如一的厚重气息时……

苏婉儿的娇躯猛地一颤！如遭雷击！

那气息……那混沌包容、仿佛能承载万物的厚重感……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一丝本质……那种仿佛源自天地未开、鸿蒙初判的古老韵味……

不可能！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贝齿死死咬住了下唇，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星……星痕……不……不可能……”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那两个字仿佛蕴含着莫大的禁忌，让她不敢宣之于口。

就在这时，林凡一套剑术演练完毕，身体猛地顿住。强行催动混沌炁流的巨大消耗和身体伤势的双重反噬汹涌袭来！他眼前一黑，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左手撑地，大口地喘息着，嘴角再次溢出带着暗金色的血丝。

苏婉儿瞬间从极度的震惊中惊醒。她看着林凡那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的残破身影，眼中的复杂情绪如同沸水般翻涌。

惊疑、困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与……怜悯？

她白皙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腰间悬挂的一枚温润玉佩。指尖在玉佩上某个极其隐秘的符文处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犹豫、在挣扎。

最终，她眼中的复杂情绪沉淀下来，化为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她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跪在枯枝败叶中、如同困兽般喘息的身影。

玉手一翻，一枚通体莹白、不过拇指大小、没有任何标识的玉简出现在掌心。她指尖灵力微吐，在玉简内部极其迅速地留下了一道神识烙印。

做完这一切，她屈指一弹！

咻！

一道微弱的白光，如同夜色中掠过的萤火，悄无声息地穿过枯败的林木，精准无比地落在林凡身前不远处的一堆相对干净的枯叶之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做完这一切，苏婉儿的身影如同融入林间的雾气，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阴影之中，几个闪烁，便彻底消失在茫茫后山。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凡剧烈地喘息着，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混沌炁流躁动后的空虚感。额角的冷汗混合着泥污滑落，滴在身下的枯叶上。

“咳咳……蠢货！刚捡回半条命就开始作死！”破铜镜那令人牙酸的嘶哑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就你这破身体，还敢这么玩？嫌那‘逆命诀’的反噬不够酸爽是吧？刚才要不是……”

它的声音猛地顿住，浑浊镜面上的幽光骤然一凝，死死地“盯”向林凡身前不远处那堆枯叶。

“咦？那是什么东西？”

林凡喘息稍定，闻声艰难地抬起头，顺着破铜镜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堆相对干净的金黄色枯叶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温润的白色玉简。玉简在灰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与周围污秽的环境格格不入。

林凡瞳孔微缩。他挣扎着，拖着沉重的身体，用左手极其缓慢地爬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玉简拾起。

入手温润微凉，带着一种淡淡的、如同空谷幽兰般的清雅气息。玉简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任何灵力烙印的痕迹，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谁……留下的？”林凡心中充满警惕。在这恶臭的乱葬坑边，谁会留下这样一枚显然不凡的玉简？难道是陷阱？

“哼，管他是谁！先看看里面是什么！”破铜镜催促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没烙印，没禁制，直接神识探进去！”

林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对力量的渴求和对这诡异之物的好奇。他收敛心神，将一缕极其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玉简之中。

嗡！

玉简内部的空间并不大，只有一片朦胧的白光。白光之中，静静地悬浮着三个由纯粹神识烙印凝聚而成的古篆大字——

《惊鸿影》！

大字下方，没有冗长的总纲，没有复杂的行功图，只有寥寥数百字的口诀和几幅极其简洁、却蕴含着无尽玄奥的步法轨迹图！

林凡的神识一接触那口诀和步法图，心神便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口诀玄奥艰深，字字珠玑，阐述的是一种完全迥异于青岚宗任何身法、追求极致灵动、变幻、与天地气机相合的至高理念！而那几幅步法轨迹图，更是化繁为简，寥寥数笔勾勒出的身影，或如柳絮随风，或如鬼魅穿林，或如惊雷乍现，每一步都踏在天地气机流转的节点之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道韵！

这绝非普通身法！甚至可能……超越了筑基期所能接触的范畴！

林凡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虽然修为低微，但灵魂深处仙帝记忆的碎片和刚才《逆天改命诀》带来的蜕变，让他对“道”的感知远超常人。他一眼就看出，这《惊鸿影》的品阶，绝对高得吓人！

是谁？为什么要将如此珍贵的秘术留给他这样一个“已死”的废柴？

就在林凡心神剧震、试图理解那玄奥口诀之时，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力量从玉简中涌出，瞬间包裹了他探入的神识！

嗡！

林凡只觉眼前景象骤然一变！不再是玉简内的朦胧白光，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虚空！一道模糊的、如同由月光凝聚而成的身影，正踏着玄奥莫测的步伐，在虚空中翩然起舞！

那道身影的动作，完美地诠释了玉简口诀中的每一个字！动如惊鸿掠影，静如幽谷沉璧！转折之间毫无征兆，却又流畅自然，仿佛本就该如此！其身法轨迹，更是暗合某种天地至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虚空的“脉搏”之上，带起一圈圈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

林凡看得如痴如醉！他忘记了身体的伤痛，忘记了身处乱葬坑的污秽，全部心神都被这玄妙绝伦的身法所吸引！灵魂深处，某种关于速度、关于空间、关于身随意动的模糊本能，似乎被这影像彻底唤醒、点燃！

他下意识地，跟随着那虚空光影的步法，尝试着移动自己残破的身体。

左脚极其艰难地、模仿着光影的步伐，朝着身侧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微微踏出半步。

轰！

就在他脚步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体内那缕原本还算温顺的混沌色混元一炁，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桶，骤然狂暴起来！一股难以想象的沛然巨力，完全不受控制地顺着新生的、尚未完全稳固的经脉通道，狠狠冲向他踏出的左腿！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从左脚踝处传来！

“呃啊——！”林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前扑倒！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左脚踝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钻心的痛楚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昏厥过去！

“噗！”一大口带着淡金色光点的鲜血狂喷而出，溅落在枯叶和泥土上，触目惊心。

“蠢货！蠢货！愚不可及！！”破铜镜气急败坏的嘶吼在意识里炸响，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暴怒，“《惊鸿影》？！他妈的！竟然是《惊鸿影》？！留下这玩意的人是想你死得更快一点吗？！就你这破身体！这刚被‘逆命诀’强行粘起来的经脉！也敢碰这种直指空间挪移本质的顶尖身法？！找死！纯粹的找死！”

它狂怒地咒骂着：“这身法每一步都牵扯空间节点，引动天地之力！需要何等强横的体魄和精妙的灵力掌控才能驾驭？你一个刚突破炼气四层、经脉烂得跟破抹布一样的废柴，学人家踏出那一步，没把你整条腿炸成血雾，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林凡蜷缩在地，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痉挛着，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左脚踝传来的剧痛让他几欲昏厥，体内混沌炁流的狂暴反噬更是如同无数把小刀在疯狂搅动。他死死攥着那枚温润的玉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破铜镜的咆哮如同惊雷，震得他本就混乱的意识嗡嗡作响。《惊鸿影》……直指空间挪移本质……需要强横体魄和精妙掌控……这些信息如同冰冷的雪水，浇灭了他刚刚因获得秘术而升起的狂热。

是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一个刚从乱葬坑里爬出来、经脉如同摔碎后勉强粘合的瓷器、连走路都困难的废人！竟然妄图一步登天，去演练那等玄奥莫测的身法？简直是痴心妄想！刚才那一步踏出引来的反噬，差点直接要了他的命！

绝望的冰冷感再次顺着脊椎蔓延上来。

“哼！现在知道怕了？”破铜镜似乎发泄够了，声音里的暴怒转为一种冰冷的嘲弄，“那女娃子留下这《惊鸿影》，心思难料。要么是眼光毒辣，看出你体内有鬼，想用这烫手山芋再试探你一次，要么……就是真蠢！以为给你本绝世秘籍就能逆天改命？”

女娃子？林凡心中一动，强忍着剧痛抬起头，目光扫过刚才苏婉儿藏身的那片阴影。是她？外门大师姐苏婉儿？她为何……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留下如此珍贵的秘术？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很快就被更强烈的剧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淹没。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那……现在……怎么办？”林凡嘶哑地问，声音因为剧痛而颤抖。左脚踝的骨裂和体内的反噬，让他连动一下都困难重重。

“怎么办？等死呗！”破铜镜没好气地哼道，“或者指望哪个好心人路过这乱葬坑，再给你收一次尸？哦，对了，这次记得让人埋深点！”

刻薄的嘲讽如同针扎。林凡沉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扭曲的左脚踝和满身的血污。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刚刚窥见一丝力量的门径，就要再次被打回原形，甚至更惨？

就在这时，他撑地的左手，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刚才喷出的那滩血迹边缘——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硬硬的凸起？

林凡忍着剧痛，用沾满血污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那滩暗金色血迹下湿冷的泥土。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润青碧色光晕的丹药，静静地躺在泥土之中。丹药表面天然生成三道云纹，散发着极其精纯、温和、充满勃勃生机的草木灵气！这灵气是如此精纯浓郁，仅仅是闻到一丝逸散的气息，林凡体内狂暴的混沌炁流都似乎被安抚了一丝，剧痛都减轻了一分！

“三……三纹青木丹？！”破铜镜失声惊叫，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疗伤续命的宝丹！筑基期都视若珍宝！他妈的！又是那女娃子？！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凡怔怔地看着泥土中那枚温润如玉、散发着磅礴生机的丹药。青碧色的光晕倒映在他沾满血污的脸上，也倒映进他那双混沌色星芒闪烁的眼眸深处。

留下直指大道的顶尖身法《惊鸿影》，又留下足以救命的筑基宝丹三纹青木丹……

苏婉儿……

林凡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伸出左手，将那枚沾染了泥土和血污、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生机的丹药，紧紧握在了掌心。温润的丹气透过皮肤渗入，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抬起头，望向苏婉儿消失的方向，灰暗的林间早已空无一人。唯有掌心的丹药和那枚冰凉的玉简，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鸿一瞥。

破铜镜的咒骂声还在意识里喋喋不休，充满了不解和警惕。林凡却充耳不闻。他闭上眼，感受着三纹青木丹那磅礴温和的药力在掌心流转，如同干涸大地迎来久违的甘霖。

没有丝毫犹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丹药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却沛然莫御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江河，瞬间冲入他残破不堪的躯体！所过之处，狂暴的混沌炁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瞬间温顺下来！左脚踝处那刺骨的剧痛被清凉的生机包裹，断裂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咯”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生长！体内那些深可见骨的经脉裂痕，如同久旱的河床迎来了充沛的春雨，贪婪地吸收着精纯的药力，新生组织的蠕动速度骤然加快！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泰感取代了剧痛，如同泡在温热的灵泉之中。林凡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意识在药力的滋养下，朝着深沉的睡眠滑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双虚空舞动的惊鸿之影，听到了那玄奥艰深的口诀。还有……苏婉儿那双充满了震惊、复杂、最终化为决然离去的……眼眸。

以及破铜镜那嘶哑声音最后的、如同预言般的低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子，别高兴得太早……吃了这丹，拿了这法……因果可就真缠上了……那女娃子背后……水太深……还有姓王的杂碎……你以为……这事就完了？”

后山的风，卷起几片沾血的枯叶，呜咽着掠过这片狼藉的乱葬之地，也掠过林凡沉沉睡去的、布满血污却隐现一丝新生的脸庞。